小时候就常听父辈们说“远亲不如近邻”,并且他们也正是这么做的,几十年不间断的问候,纵然是远隔千里。
这一张照片,沧桑的皱纹里挤满笑容,至情之深,至真至纯,我仿佛依稀可见他们曾经的岁月,爸爸口中的兄弟情谊。儿时的放荡不羁,成年的相互扶持,艰难岁月里的每一步,都共同走过。
王二叔,家里排行老二,比爸爸小几岁,人都习惯称他王二。王二叔是个机灵诙谐的人,说话咋咋呼呼的,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样的人不藏心思,所以嘻嘻哈哈,得人待见。
父辈们的童年是艰辛的,但他们一起讨饭,一起开荒的生活,从爸爸的口中听来却是美好的。河里捉鱼,田里偷瓜,一个馒头分着吃,一碗白粥让着喝,一起贫穷过,一起慢慢富裕。这份难得的交情,是这个浮躁的社会再难孕育出来的了。
我记忆中的他已经多少模糊了,一是很多年不见了,二是因为我十来岁的时候他就出去了,离开了我们村。虽相距甚远,但也并不是杳无音讯,毕竟他的亲戚关系还留在家乡。亲戚之间婚丧嫁娶的,他免不了回来参加,或是隔三年五载,逢大节他也会回来探个亲。每每这时,他总忘不了来看看他的老邻居。感慨孩子大了,兄弟老了,家里还是没有变…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说起他的离开,那段记忆我却分外清晰。那一年的六月,天气渐热,村里的牛开始纷纷上山吃青草了。那时,家乡的山被划分到每户,开垦出梯田,都种上金银花。王二叔家的山坡上也是开满了金银花,远远望去,一片风景。
可那天下午,后村的一个跛子叔,牵着他的牛,进了王二叔家的梯田。王二叔看见了。就发脾气了,说牛踩坏了梯田,还折断了金银花,让他赶紧把牛牵走。可是跛子叔叔很倔,说这么宽的梯田,怎么不能走下一头牛?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双方都脸红脖子粗了。拉扯牛绳的时候,一失手跛子叔摔倒了,就再也没起来了。
村子里好似翻了天,上山的、下山的,王家人,董家人,从天明到天暗,直到手电筒的光恍的半山坡都明晃晃的。爸爸妈妈先是把王二叔家好些值钱的东西搬到了我们家,藏了起来,然后就出去帮忙了,具体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至始至终没有看见王二叔,听说他回来给二婶磕了三个响头就走了,说对不起她,让她照顾好孩子。王二叔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后来,这件事平息结束了之后,王二叔就直接去了上海,再也没有踏入这个村的一亩三分地。他聪明能干,开始做生意,慢慢站稳脚后,把二婶也接去了。再后来,孩子长大了,也都考入了上海上学,他们一家算是彻底离开了故乡。
一段经历改变了一场人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二叔的人生从此与我们村的家长里短没有了交集,但他却依然乐观开朗,依然时时挂念。他仿佛把根扎在了这方土地,把心系在了这群乡亲。
从邻居变成亲人,从相扶变成牵挂,越沧桑越浪漫的情谊,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美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