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中久居,不见人世,你突然出现,带着血雨腥风,乱了我心。
我性子清冷,你激烈如火。
至最终,也没有分清,究竟是你先眷恋了清冷,还是我先贪恋了燥热。
三年,不问世事,只在山中做过客。
三年后,天下纷乱,外敌入侵,你心系天下黎民,于是辞别而去。
我在山中行走坐卧,每日过着自己的日子。
终于一日,山脚下有土匪杀了一伙人,我救了个孩子。
孩子是京城人。
我给自己一个借口,就送他回家吧,也顺便,看你一眼,只一眼。
这世间的事,有一万种,我就有一万种不会,但为了去看你一眼,我一件件的学起。
京城,楼高,人多,与山上各种不同。
孩子是权贵之子,不想与我分离,于是拜了我为师。
我与拜师宴上,再次遇到了他。
他满身风雪,为了国泰民安,就没有好睡过一个日夜。
隔着万重人影,我们相对而视。
我微笑,为这一眼的付出突然觉得值了。
世间很多事,并不是两全其美的。
边关战事又起,我们甚至没有好好说几句话,他就披挂上阵而去。
我在皇城外的苍山上安静的修行。
偶尔眺望远方几眼,想着边关的战事,想着他如何了。
那个孩子,不,我的徒弟又来了。
半大小伙子,却粘人的,总是黏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总之有他在身边,突然不寂寞了。
也是此时,我才知道,寂寞是个什么意思。
这一战,就是又三年。
我听着徒弟报来的边关战事,边陪他寒暑修行。
他大了,高了,壮了,我如今竟要仰视他了。
师父,你也不长大啊。
他笑嘻嘻拍我的头,无视我的冷眼。
明天,我陪师父去莲花坞看荷花吧,听说开满了,莲子也能大吃一顿呢。
总是如此,每次说几句边关的战事,就被他嘻嘻哈哈的带跑了。
天南地北的,总没有个安定的时候。
终于,战事停了,五国会谈,签订了协议,百年无战事,天下太平了。
我在徒弟安排的酒楼隔间,临窗望着。
他班师回朝,旗风招展,人影攒动。
随他而归的是敌国公主,接待他的是府内正妻。
这一刻,我突然茫然了。
若三年前,执意下山,就为了看他一眼。
此刻,这已经是许多眼了吧
我是该回山里去了。
天光微微,我踏上归途。
身后,远远的,徒弟跟着,再远远的,他站在城楼上看。
徒弟拉住我的衣角。
你就这么放弃我了,就这么不要我了,就这么狠心的离开我了吗?你,你好恨的心,我的师父,你好恨的心。
我看着他,更是茫然了。
入世三年,其实我接触的人,都很干净,总有他帮我隔离那些肮脏与龌龊。
知道我喜欢自然,他放弃到手的权贵,陪我天南海北。
知道我性子冷淡,就不要尊严,不要脸皮的主动靠近我,主动缠绕我。
啊,那个大男孩,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
还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
这三年,我究竟是想要看那人一眼。
还是眷恋不舍徒弟的痴缠。
即便是走,我也知道,他会跟我的,无论如何,都跟着我的。
我想,我是个坏师父吧。
又三年,岷江水患,他奉命来督办。
在大坝决提前,看到江面一叶扁舟,一女子飘身而起,一剑斩开了堵塞,放江水泄去。
女子落回扁舟之上,与身旁男子携手而去。
远远的,他在大坝上看。
扁舟之上,女子表情清冷而淡然,却突然对身边男子淡然一笑,那笑容,淡淡的,若幽谷铃兰,自有清香。
他看着,看着,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