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起青萍

竹篱外的老槐树忽然沙沙作响，枝头栖着的麻雀扑棱棱飞散。我搁下竹筛，看最后一粒新收的豆子从指缝漏下，在石板上蹦跳着滚进墙根的苔藓里。西天的云絮正被揉碎，像被顽童扯散的棉絮，边缘泛起铁灰色的光。井栏边的忍冬藤突然簌簌抖动，叶脉里蓄满的暮春潮气，此刻都化作凉意渗入掌心。

二、云涌千嶂

柴门吱呀一声，风裹着艾草的气息撞进来。晾衣绳上忘记收的粗布衣裳晃成灰白的幡，惊起檐角铜铃叮当。远处的山脊线正在坍塌，黛青色的峰峦被泼了墨汁，云浪翻卷着漫过竹林，将晾在竹架上的草药卷成碧绿的漩涡。井水忽然泛起细密的涟漪，仿佛有无数透明的手指在叩打幽深的瞳孔。

三、雨落无声

第一滴雨落在晒谷场的青石板上，炸开细小的银花。我蹲下身，看见水珠在石纹间游走，蜿蜒出去年春耕时牛蹄留下的凹痕。瓦楞间的蟋蟀突然噤声，墙角的蜘蛛网却缀满晶亮的水钻，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半阙残阳，将屋内飘浮的稻壳染成金色的尘埃。

四、檐下乾坤

转身欲归时，瞥见西墙根那丛野蔷薇的枯枝后，竟藏着半座坍塌的燕巢。湿漉漉的泥巢里，三枚青灰色的蛋壳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最底下压着片完整的桑叶——昨日喂蚕时遗落的。雨幕中，我看见自己的倒影与巢中空壳重叠，恍然惊觉这场酝酿半月的暴雨，原是为涤净旧年蛛网而来。

五、雨歇虹生

暮色四合时，雨脚渐稀。竹篱外传来断续的蛙鸣，混着远处货郎摇响的拨浪鼓。晾衣绳上的水珠串成水晶帘，风一过，便叮叮咚咚落进陶瓮。井栏边的忍冬藤吸饱了雨水，枝条低垂如谦卑的行礼。我拾起竹筛，筛底残留的豆粒在余晖中泛着琥珀色，像极了去年埋在东坡下的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