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回忆往事,坐得屁股都生疼了,也没等到师父回来。直到太阳落到山的另一边,三师兄才从山脚回来。我急忙起身迎上去,问道:“师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三师兄递来一封书信,说: “师父在半道上遇到堙尘山的习尚道长,又跟着他走了。”
“这老头,整日不着家,真是可恨,害我白白等了一天。”我气恼地一脚踢向石子,哪知这一踢不妙,石子正好砸中站在下方几阶的三师兄,打得他满嘴是血,两颗门牙竟生生掉了。
我们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相视愣了两秒,我才回过神,撒腿便跑。身后传来三师兄气急败坏的怒吼:“臭丫头,你给我站住!”因他门牙掉了,说话漏风,声音滑稽至极,可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次闯了大祸,师父虽然和蔼,但规矩森严,打伤同门可是大罪。更何况,眼下掌事的是人称“灭绝师太”的大师兄。我不敢耽搁,冲回房间,迅速收拾行囊,准备逃之夭夭。我最怕的就是被关进地牢面壁思过。小时候,有次师父外出,我追逐一只青蛙,误闯大师兄房间,弄坏了他的衣物和香炉,被他关进地牢整整两天。地牢幽暗,我吓得魂不附体,等师父回来将我抱出时,我已滴水未进,昏厥过去。师父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从那以后,大师兄成了我唯一害怕的人。我见他如老鼠见猫,远远避开。他也知道师父宠我,加之年过半百,不愿与我这黄毛丫头计较,我们相安无事。但这次误伤三师兄,下地牢是免不了的,毕竟三师兄与大师兄素来亲近。
我手脚麻利,不消片刻便收拾妥当,决定去寻师父求救。临走前,尚不忘留下一张字条:“我去找师父了,莫要找我。”趁夜色降临,悄然出逃。
当空明月,洒下银辉,映得山林一片朦胧。我虽是逃跑,心中却充满激动。这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离开大荒山。我怕同门追来,连夜疾行。我的轻功在师父赞赏下已算登堂入室,连他都说:“轻功练得这般纯熟,就算其他武艺不精,至少能保命,将来若夫君欺负你,还能逃跑。”
当时我气冲冲地回他:“师父,你怎么不能盼我点好?凭什么我的夫君会欺负我?”
终于下了大荒山。我本以为山脚便是村落,哪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片幽深密林。林中古木参天,枝叶繁茂,遮去大半月光,气氛顿时阴森诡异。
我心头发紧,可眼下若不穿林而过,待同门追来,便无路可逃。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闯了进去。因匆忙出逃,未带火折子,只能借着微弱月光摸索前行。
精神高度紧绷,脚下生风,耳朵却异常警觉。正疾行间,忽然一脚踢中某样柔软之物,紧接着,一声微弱闷哼传入耳中。
“啊——”我惊叫,猛然后退几步。
“别叫……否则……会引来那怪兽。”那人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道,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你是人?”这一认知让我瞬间镇定。我试探性地靠近,伸手探了探他的脸与手,果然是人。
我压低声音问:“你说的怪兽,是什么?”
“金丝野猿。”他回答。
“金丝野猿?我自小住在大荒山,怎未听说过?”
“它本非离国之物,我父亲病重,需其血做药引,我们不惜千里奔袭,从涉国偷来。不料它力大无穷,毁笼而逃,我们一路追踪至此。”
“你打不过它?”我脱口而出。
“我遭人暗算,饮食中被下了药,功力全无。你帮我看看,我的手下是否还有活口。”
我顺着他指引望去,林间散落着几具尸体。我鼓起勇气走近,才一瞥,便吓得脸色惨白——其中一人已是血肉模糊。
“啊!”我又是一声惊叫。
那濒死之人喉头一动,竟又喷出一口鲜血,我顿时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小声说道:“抱歉,你同伴模样太瘆人,吓到我了。”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沙沙作响,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我心中一凛,翻身跃上树干,一个倒翻,直扑那庞然大物,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猛揍。
那怪兽怒吼连连,竟是金丝野猿。它力大无穷,硬生生将我甩开。我翻身稳住,知晓硬拼非敌,遂运起古格幻术中的“天语术”,以意念与其沟通。
“我无意与你为敌,方才出手,只是自保。”
金丝野猿满脸戒备,神情似在说:“你当我是傻子?”
我耐心解释:“那些人只是想取你鲜血作药引,并非要杀你。”
它沉思片刻,问:“你能保证?我给你们血,你们就不再追我?”
“你等我一下。”我屁颠屁颠地跑去问那尚存一息之人,“你们只要金丝野猿的血便作罢?”
他点点头,“只是药引需新鲜温热。”
“需要多少?”
“小半碗即可。”
我转身对金丝野猿道:“你听见了吧?我们与你君子协定,事成之后,绝不再追。”
金丝野猿爽快答应。我寻些衣物为它披上,以免惊扰村民,又让它挖坑埋葬死去之人。事毕,它驮起那幸存之人,随我启程,直奔永安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