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工厂或许以前算得上是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周围都是成片的老旧平房,但是随着主城区的不断扩建,越来越多的房屋都被列入了拆迁范围之内,并且周围一盏路灯也无,相较于两条街以外的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这里就显得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不远处深入大院内部的一所门岗里面,投射出些许白惨惨的光,我就站在斜对面街角的一棵大树底下,手里面捻着支烟并无聊地转动着,不时饥渴难耐地把烟凑到鼻子底下闻闻——我倒没想点燃它,这深更半夜的,暴露目标不说万一再招来个借火的!
最近的这几个月以来,城里面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人口莫名失踪案件,又无一例外地都是些夜行的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城镇里面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弄得我们头儿的压力很大,我们刑事组这边又毫无进展突破,唯一的线索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疑似人体不同部位的骨骼各种的被发现——垃圾箱里,塌陷不显眼的地沟里,混杂在建筑垃圾里……,虽然我还是一个新手,但是为民除害责无旁贷,我把这些弃骨的被发现地标点连线——话说习惯上谁都不会把屎拉在自家的大门口,所以我推测出了一个大致的辐射点,喏,就是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而且很巧,六个失踪的女人之中有一个就曾经是在这个漆具厂下班途中失去联系的。
经过我的了解这个漆具厂的工人大多数都是周边的中年妇女,都说油漆加工有害生殖健康,所以年轻人很少,且两班倒——中午十二点到半夜十二点交接班……就在这时一个姿势怪异的人影从黑暗中晃过来,我摒息凝神,还很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站在了大树后。
且说大半夜的有能谁在大街上晃——等她走过去了并且直接穿过门岗进到漆器厂,在黑暗中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我不禁苦笑了起来,话说您这是搞怪的还是上班的啊——上身横披了一件大棉袄,怀里抱只猫,这都不说,拎着个手机咿咿呀呀还外放着不知道是佛教还是道教的歌——这大半夜的任谁碰见了都得哆嗦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失踪案的影响,上下班的员工再算上这位抱猫女士也几乎称得上是廖廖无几,且不是结伴而行就是家里面有人来接送。又捱了一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索性点着了那根早就被揉搓得皱巴巴的烟卷,一边下狠力地贪婪地吸着一边慢慢地往家走,可是与此同时却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我皱起鼻子,探着脖颈想仔细地分辨这些均匀地混杂进黑暗里面的气味——很香,也许是我蹲了大半宿急需一顿宵夜吧,所以那其实只是一丝丝的肉香被我的嗅觉细胞大惊小怪地放大了无数倍,我就像是一只猎犬,循着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气味一直走到一座矮趴趴的铁皮仓库门前,旁边是座露天的煤场,环顾四周没有一丝的光亮,可我却明明有一种被人在暗中窥伺着的感觉。
可是我不知道那小屋里面有没有人,我也不能只凭一句直觉就后半夜去敲人家的门……我正加快脚步想要离开那里,眼角的余光里却扫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咔哒”一声,几乎微不可闻,我猛地回过头去——那小屋的门赫然开了,一具白花花颤微微的身体如肉山似地出现在门里,只见那肉山侧身一让,一个地老鼠般的人影背着鼓囊囊的口袋窜进屋内,肥腻的老妇人在关门前好像拿着眼神着向我这边一扫,我反而竟如一个偷窥的流氓被识破了般一去再不回头——呸——原来是偷煤的。
第二天我眼眶发青萎靡不振地来到单位,前面提过,我只是一个新人,在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之前,我得把嘴闭得紧紧的,不然说什么都是放空炮。而且一大早就有一个拾荒老头报案称在城南的一处废弃工地又发现了若干个被害者的头骨,大家伙都严阵以待,这次头儿也下了死命令——在工地周边撅地三尺也要找出线索。
一点点地排查,走访,而我的眼睛却在看到一段有关事发地点的景象昏暗的监控影像资料时定住了,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战栗,我又贴近一些目不转睛地回看了一遍——终于画面定格在那里,那个地老鼠般的身影……“啪!”我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倒吓了拿着资料刚走过来的同事小王一跳,“……又有一人失踪……”当我看清楚了失踪者的照片,只失魂落魄地丢下一句“终是迟了”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白天的这里是看不到丝毫罪恶的,有的只是尽情展现丑陋的肮脏,而且过不了多久,一幢幢大楼就会在此地林立而起,繁华也会如同一件华袍,遮住无数阴暗且私孽从生的人心泥沼——而现在,我就站在那间铁皮小仓库的门口,屋顶上蹲踞着一只老黑猫,神情悲伤绝望得如同一个生无可恋的老者,连它都竟然能够先我一步知道这事情的真相——来这里守望它的主人,假如我能早一点儿把这对恶魔绳之以法——我竟然在一只猫的注视下羞愧难当,血气上涌,伸手一推——门吱扭一声竟然开了。
屋内黑暗、逼仄,凌乱的床头堆着一包包的杂物,我站在门口极力让双眼适应屋内的光线。里面并没有人,我走了进去,四面都没有窗子——有什么东西碰疼了我的脚,低头仔细看时,原来是踢到了大半袋暗黑色的肉干,“不要乱想不要乱想……”虽然在心里面不停地告诫自己,可是我的喉咙里面还是有点儿堵,但我还是径直走到一个老旧的燃煤炉子跟前,红亮的炉火上有一只黑铁锅,里面正煮着东西,充盈的水蒸汽汩汩地顶起锅盖源源不断地冒将出来,在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废弃的特大号不锈钢饮水桶,里面盛着多半桶雪白的凝固了的油脂。
我鬼使神差般地掀开了锅盖,透过热气腾腾的表面,我分明看到了一只肿胀得不成样子的人手,很突兀地横放在锅里,在一堆浮沫里面抖动着,通了电似的兴奋地颤栗着,我抑制不住地干呕,手一松“——哐啷啷”锅盖掉到了地上,突然脑后一阵风扫过,我本能地缩头,想也没想回身就来了一个扫堂腿,“扑嗵——”,原来是那个健硕肥腻的老太太在背后下黑手,被我一脚撂倒,旁边手无足措站着她那地鼠般的男人。
“——哈-哈哈——,”老太太浮肿的脸上竟满是快意残忍的表情,“我早知道会有今天,贼汉子,我们终是活到头了,你说说我们活着做什么呢?那个婆娘害死我们的儿子,害我们无家可归,我们又再去害别人,我天天都恨不得吃她的肉啊,可我吃的却是别人的肉!”老头破布一样的脸上老泪纵横,却只是用怜惜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老太婆,“我一直都不忍心告诉你,我太累了,快挺不住了,我知道那个地方有监控……”
老妇人却只是空洞着双眼放声长嗥:“这是我的命啊,她住着我儿子的房子,见天的往家里领野汉子,呜呜呜,我好容易和孙子吃顿饭,我给孩子夹口菜她都不让,要不是还有孙子我一定会生吃了她,我要吃人,我要吃人……嗷嗷嗷……”
我早已泪流满面,虽然仰起头来,然眼泪却并没有被逼回去,反倒汹涌而出蠕蠕地流进发丝,可我不敢擦,所以也没有回头,只是尽可能平静地说:“你们去自首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压抑的小黑屋。
这件案子就这样破了,在城内可谓轰动一时,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尤其是那口不锈钢的水桶因为被打上了马赛克,倒引起人们好奇地议论纷纷,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里面定是福尔马林泡着的人的灯笼挂,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只有我知道那里面只有凝固了雪白的油脂——令人作呕,让人窒息。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一百三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