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记忆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只得越来越让人留恋着去遍寻踪迹。有时费尽周折,无济于事,也只能有些痛失着的让记忆模糊。在这些记忆中,有些即将失传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人来乎。不知道是岁月的脚步走得如此匆忙,还是时间的变迁把这些老旧的东西让人遗忘。
回了趟乡下,经过一处老民居时,突然眼前一亮,横梁上居然还有一架旧水车静静的放着。那熟悉不过的水车,曾经是农田灌溉用最不能缺的农具。旧水车外表明显褪色,但车板、车辙等东西还是非常完好。水车大都用杉木制成,而车水板全部是樟木。只要没有人刻意损坏,正常情况下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小时候在农村,记得十分清楚,村里人的农田浇水,大都靠自家来完成,而水车是最基本最实用最普及的工具。水车长约7至8米,内槽宽10多公分,分上下二层。下层封闭,利用车板带水,上层露在外头,空转至尾部。水车头有个大大的转辙,装有两个转耳,水车臂勾住长耳,人站高处便可以车水。
车水是个累活,就是力气活。一般只有成年男子完成,女人力气不够,时有带个小孩或是另外一个女人帮衬着车。一块田、一个正常的男子,可能要大半天时间。或许从我的上上祖辈们都用水车车水,为了减轻劳动的疲劳和困顿,车水的男人们还能喊出车水的号子。起初听到车水号子,觉得挺有意思,有些像唱歌,还非常的有节奏。那声音很宏亮也很悠长,田坂上很远便能听到。只是当自己开始车水的时候,手上起泡,全身难受,再听到远远的车水号子,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哎哟车水嘛一个哟,车到了二个嘛哟,又到了三个哟,四个哟……”号子里是车水人数车了几转的水,这声音也只有车水人听得清听得懂听得出那份心痛的感觉。
车水号子一直就留在心里。每当生活陷入困境,人生处于低谷,就会想想那个号子。号子越来越让我想起祖辈们的辛劳,更让我懂得珍惜当下的一切。
而今,水车已经从它的历史中退了出来。除了老屋还能留住它,最多给些有心人当作某种景物,引来人们的好奇,再也不会有人尊敬它曾经的辉煌。
从旧水车不免让我对流失、流传的乡俗有些伤感。
现代生活节奏已经让很多人习惯于新潮、新颖、新鲜,把老祖宗的很多东西丢得干净。
先说乡俗。小时候在乡下,虽然很穷,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读书,但哪些老人们却能始终如一的把老祖宗留下的祖训传承下来,别看很严格,但现在看来,真的十分必要。比如孝敬,现在有法律法规来约束,但还是很多人不去孝敬。而在乡俗中,它虽说有些道理让人惧怕,但作用非常好。普通人不知道什么法不法的,但他明白不孝敬天理难容,甚至会遭到天打雷劈。再加上民间的很多故事,简单的道理,一天天、一遍遍的讲,在村民心中产生敬畏。比如日常礼节,特别是丧事、迎亲、年节礼拜等方面,都有严格的讲究,每每此时,大人一定会教育晚辈要怎么做,不得无礼。再不听话,再调皮的人,恐怕在这些礼节上少有不尊。
乡俗,让大家懂得兼让、仁礼,相互扶助,邻里和睦。生活很穷,但大家十分和谐。而现在很多这样的传统礼仪已经消失得太多,很多外出长了点见识的人多了些客套,但总也觉得缺少些本来的严肃和敬重。
再来说说传统手艺。至于说到手艺,或许是现在的人给予过去的一种怀念,要么就是一种认可。以前没这么发达,除了初级农产品,其他所谓的商品之类的东西,大都是智慧农民自己纯手工制作出来,也都是自产自销,并没有发现其商业价值。
麦芽糖、晒酱、酱茄子(米饭、芋头、花生、柚子皮、红薯、豆腐块)、醋荞头(萝卜)、做豆腐、包米果、做年糕等等,这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制作,很多已经没有人去做了。聪明的人们找到了致富的好路,捕捉到了人们最初的那份心愿,借助工具仿制,形状差不多,却无论如何做不出那时的味来。
乡下没人愿意花这个心思去学老祖宗的东西,工期长不说,还特别的累人。曾经回去和村民探讨过,很多人说早就学会了,只是太麻烦,还不如花点时间打打牌,搓把麻将。实在有些心寒,也实在让自己的那份期许变得失落。
到过不少美丽建设的村庄,确实改变了面貌。过去的记忆已被新的一切取代,唯有村史馆留存着农具之类的记忆。
过去的记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真实的含义,而对于普通的后来者只会是一种破旧的农具,很难知道传承里的故事。
旧水车没能再发出车水声,或许也没人能够知道还会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