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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中国制度史》
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
俞氏正燮曰:“周时,乡大夫三年比于乡,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出使长之,用为伍长也。兴能者入使治之,用为乡吏也。其用之止此。
俞氏谓“古人身经百战而得世官”,不肯轻弃,此据后世事推度,古代情形实异于此。古人抟结,非以其族,则以其宗。
苏秦曰:“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游士之所求,大之富贵利达,小之衣食而已,宜其以人之家国为孤注也。然世官终不能不废,游士终不能不用者,何也?则以世禄之家,习于骄奢淫佚,不能任事,而能任事者,转在游士也。术家所为焦唇苦口,明督责之义,贵法术之士者以此(法、术有别。法所以治民,术所以治治民之人。
古代黜陟之权,盖在大宰,而选士之权,则在司马。《周官》:大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内史“掌王之八枋之法,以诏王治”。盖大宰之贰也。司士“掌群臣之版,以治其政令,岁登下其损益之数,辨其年岁与其贵贱,周知邦国都家县鄙之数,卿大夫士庶子之数。”司士属司马,与《王制》司马辨论官材合,可想见古代登庸,悉以武力也。
高帝十一年诏曰:“盖闻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
赀选之弊,亦起汉世。《汉书•景帝纪》:后二年五月诏曰:“人不患其不知,患其为诈也;不患其不勇,患其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厌也。其唯廉士,寡欲易足。今訾算十以上乃得宦,廉士算不必众。有市籍不得宦,无訾又不得宦,朕甚愍之。
《后汉书•安帝纪》:永初三年四月,“三公以国用不足,奏令吏人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缇绮、营士各有差”是也。《灵帝纪》:光和元年,“初开西邸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注》:“《山阳公载记》曰:时卖官,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中平四年,“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传世,入钱五百万。”此则后世之卖官鬻缺非着之法令者矣。
延康元年,尚书陈群以为天朝选用,不尽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县俱置大小中正,各取本处人在诸府公卿及台省郎吏有德充才盛者,为之区别。所管人物,定为九等。其有言行修着则升进之,道义亏缺则降下之。是以吏部不能审定核天下人才士庶,故委中正铨第等级,凭之授受,谓免乖失及法弊也。唯能知其阀阅,非复辨其贤愚。所以刘毅云:下品无高门,上品无寒士。南朝至于梁、陈,北朝至于周、隋,选举之法虽互相损益,而九品及中正至开皇中方罢。
郡国选举及中正官人之法,既已极敝,则其势不得不令人投牒自举,而加之以考试。而隋、唐以后科举之法兴焉。科举之法,始于隋而盛于唐。唐制取士之科,多因隋旧,然其大要有三,由学馆者曰生徒,由州县者曰乡贡,皆升于有司而进退之。
试时务策五道,帖一大经。经策全通为甲第,策通四、帖通四以上为乙第。先是,进士试诗、赋及时务策五道,明经策三道。建中二年,中书舍人赵赞权知贡举,乃以箴、论、表、赞代诗、赋,而皆试策三道。太和八年,礼部复罢进士议论,而试诗赋(宝应二年,礼部侍郎杨绾言:“进士科起于隋大业中,是时犹试策。高宗朝,刘思立加进士杂文,明经填帖。”《唐书•选举志》:“永隆二年,考功员外郎刘思立建言,明经多钞义条,进士唯诵旧策,皆亡实才,而有司以人数充第。乃诏自今明经试帖十得六以上,进士试杂文二篇,通文律者然后试策。
东汉之制,选举于郡国属功曹,于公府属东西曹,于天台属吏曹尚书,亦曰选部。灵帝时,吕强上言:“旧典选举,委任三府。三府有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受试任用,责以成功。若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按虚实,行其诛罚。今但任尚书,或复敕用。
《魏书•崔亮传》:“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为嗟怨。亮乃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
科举之法,至王安石而一变。按:科举之善,在能破朋党之私。前此九品中正之制无论矣,即汉世郡国选举得之者,亦多能奔走标榜之人,观王符等之论可知。唯科目听其投牒,而试之以一日之短长,当其初行时,尚无糊名易书之法,主司固得采取誉望,士子亦得托人荐达,或竟自以文字投谒。究之京城距士子之乡土远,试者与所试者关系不深,而辇毂之下,众目昭彰,拔取苟或不公,又可加以复试,亦不敢显然舞弊。前此选举,皆权在举之之人,士有应举之才,而举不之及,夫固无如之何。既可投牒自列,即不得不就而试之,应试者虽不必其皆见取,然终必于其中取出若干人。是不能应试者,有司虽欲循私举之而不得。苟能应试,终必有若干人可以获举也。
宋代改革举法始于范仲淹。庆历时,仲淹为参知政事,数言兴学校,本行实。乃诏州县立学,士须在学三百日,方听预秋试,旧尝充试者百日而止。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帖经、墨义,士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赐十道。仲淹去,执政意皆异。是冬,诏罢入学日限。时言初令不便者甚众,以为“诗赋声病易考,而策论汗漫难知,祖宗以来,莫之有改,且得人尝多矣”。乃诏一切如故。迨王安石变法,乃罢诸科,而存进士,进士亦罢诗赋,且不用帖经、墨义,士各占治《易》、《诗》、《书》、《周礼》、《礼记》一经与《论语》、《孟子》。每试四场,初大经,次兼经,大义凡十道(后改《论语》、《孟子》义各三道),次论一首,次策一道(礼部试增二道)。取诸科解名十之三,增进士额,京东西、陕西、河北、河东五路创试进士及府、监、他路之舍诸科而为进士者,得所增之额以试。皆剔为一号考取。
宋制,凡入仕,有贡举、奏荫、摄署、流外、从军五等。吏部铨唯注拟州县官,旧幕职官皆使府辟召,宋由吏曹拟授。两京诸司六品以下官皆无选,中书特授。
元太宗始取中原,中书令耶律楚材请用儒术选士。九年八月,下诏令断事官木忽鲳与山西东路课税所刘中,历诸路考试。以论及经义、词赋分为三科,作三日程,专治一科,能兼者听。中选者复其赋役,令与各处长官同署公事。得东平杨英等若干人,皆一时名士,而当世或以为非便,事复中止。世祖时,议立程序而未果行。仁宗延祐二年,始开科。顺帝至元元年,罢之。六年复,仍稍变程序焉。
明初,荐辟之法既废,而科举之中尤重进士。神宗以来,遂有定例。州县印官,以上中为进士缺,中下为举人缺,最下乃为贡生缺。举贡历官,虽至方面,非广西、云、贵不以处之,以此为铨曹一定之格。间有一二举贡受知于上,拔为卿贰,大僚则必尽力攻之,使至于得罪谴逐,且杀之而后已。于是不由进士出身之人,遂不得不投门户以自庇。资格与朋党,二者牢不可破,而国事大坏矣。至于翰林之官,又以清华自处而鄙夷外曹。崇祯中,天子忽用推知,考授编检,而众口交哗,有适从何来遽集于此之诮。呜呼!科第不与资格期,而资格之局成。资格不与朋党期,而朋党之形立
抚按诘臣,遇州县长吏,率重甲科而轻乡举。同一宽也,在进士则为抚字,在举人则为姑息。同一严也,在进士则为精明,在举人则为苛戾。是以为举人者,非头童齿豁不就选。此可以见当时风气矣。”
洪武十八年廷试,擢一甲进士丁显等为翰林院修撰,二甲马京等为编修,吴文为检讨。进士之入翰林自此始。时又使进士观政于诸司,其在翰林、承敕监等衙门者,曰庶吉士。进士之为庶吉士自此始(其在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者,仍称观政进士。观政进士之名,亦自此始也),不专属翰林也。永乐二年,既授一甲三人官,复命于二甲择文学优等五十人,及善书者十人,俱为翰林院庶吉士。庶吉士遂专属翰林矣。
自天顺二年,李贤奏定纂修专选进士。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而庶吉士始进之时,已群目为储相。通计明一代宰辅一百七十余人,由翰林者十九。
清康熙十八年、乾隆元年,皆开博学鸿词科,各取十五人。乾隆二年,又续取五人。皆授翰林院官。乾隆十六年,命举经学人才。光绪二十五年,下诏开经济特科。至二十九年,乃试之。此则前朝制科之遗,与明之荐举非同物也。
清选官归吏、兵二部,与明同。科目、贡监、荫生,谓之正途;荐举、捐纳、吏员,谓之异途。进士之考庶吉士未入选者,内以通政司知事、翰林院典簿、詹事府主簿、国子监丞博士、光禄寺署丞,外以知县教授用
编修亦非十余年不能开坊,不能入清秘堂而保选知府焉。苟官未至尚、侍、督、抚,虽藩臬之尊,不得上达,内阁学士三品卿之贵,不闻政事,曾不得比宋世之八品朝官也。而欲至尚、侍、督、抚之位,非经数十转不得至焉。经此数十转也,即使弱冠通籍,顺风直上,绝无左降,未尝病卧,亦必年已耆耄矣,精神衰耗矣,血气销缩矣,阅历疲倦矣,非耳聋目暗,则足跛病忘矣。除已衰在得以谋子孙而娱暮老之外,便无余志矣。夫安有立竞争优胜劣败之世,任天下大事于冢中枯骨,而望其有成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