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东边墙外的牌坊没了！就在昨天，被拉倒了。不知道谁的主意、也不知道哪个单位的决定。反正是没了，我出门逛超市时，两台钩机正忙活着。昔日里那座巍峨高耸的牌坊已不复存在。

“嘿，奶奶的！这超市开业就得拉倒牌坊？它碍着谁了？那还是人家新华纸厂盖的呢，凭啥拉倒？！……在那儿吧，还怪好看的……这下看多少人骂！……”人群里两个老头儿义愤填膺，边说边骂。

可不是嘛，它影响谁了？之前多少次修路、盖商场、建小区都没嫌它碍事，都没动它，现在这路修好了，小区建成了，商场也热热闹闹的，为啥又容不下它了？谁让拆除的？为什么要拆除？不明白！

我不知道这座牌坊始建于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修建它，没听人说它有多么古老，所以算不上古迹，更谈不上文物，但它是小城一座标志性的建筑；它的外观算不上华美精致，但也是雕梁画柱、翘角飞檐、巍峨高耸，那彩绘、那造型，不单建造之初，就是现在，在小城百姓心里它也算是小城一道风景。

记忆里，我二十年多前我上学的时候它就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巨人一样。每当经过那里，和不计其数的小城人一样，我也总会不自由自地抬头看上两眼，那一刻，心怀崇敬。

后来，小城上班，一天四趟，那里是毕竟之路。每一次经过它的身边，看看它，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归属感。那时候，繁华地段在大宫桥以西，这里除了几家工厂没多少住户，相比之下，这里显得荒凉儿寂寞。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当属每年的元宵佳节。当时的新华纸厂算是小城一家效益很好的大型企业，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单位。效益好，有钱，每年的元宵节，纸厂都会花重金举办元宵灯会，各种造型别致新颖的花灯曾吸引了方圆几十、上百里的人前来赏灯。彼时，牌坊上方“新华纸厂”几个大字，在灯火阑珊里更显得熠熠生辉。打牌坊下经过向里走，那真是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有一年，我们步行数里陪着父母带着乡下来的小侄女去纸厂赏灯。及至，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各色花灯， 小侄女兴奋不已，激动得手舞足蹈。那时候，牌坊，是新华纸厂的标志，骄傲。

后来，也就短短几年的光景，在体制改革和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新华纸厂从巅峰一步步下滑，最终导致破产。当初曾扬眉吐气的工厂职工也纷纷自谋生路，偌大的一个工厂几经“改版”，先后为“新华不夜城”、“新华小学”等取而代之。然而，那座巍峨高耸的牌坊作为小城一座标志性建筑，一直矗立在路旁，历经沧桑而容颜不老，唯一不同的是，牌坊顶端的字样随工厂的“易主”而几经更改。

多少年了，小城人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每当经过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抬头瞄上两眼，即便是漫不经心的两眼，只要看看它，心里便有了着落有了依靠似的。如今，它忽然一下子轰然倒塌，自此消失，小城居民、尤其是新华纸厂那些个老职工的心里也就忽然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了！

按说，我没当过纸厂的工人，应和这座牌坊没有任何瓜葛，但是，说不清为什么，内心里总感觉似乎跟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每当有人问我家在哪儿住，我总会说“万象城，就牌坊那儿”，与人相约，我也总说“我在牌坊下等你”；而今，那座雕梁画柱、翘角飞檐、巍峨高耸的牌坊没了，而再说起昔日里的相关话题，一下子就没了参照物。自此，这座小城里唯一的一座牌坊，只能矗立在我的记忆深处，那种失落，无以言表。

我相信，有这种感觉的，远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