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比较贫苦,1985年上中学时,别人都是带了馒头在学校里当午饭吃,我却是要用一个大大的网兜,里面装上玉米面窝头,去学校伙房的笼屉上熥热做为午饭。
每天中午去取窝头的过程,是个令人很难受的过程。十几岁的女孩子,已经有了虚荣心,所以看着其它同学从笼屉上拿各自的白面馒头时,就感觉自己那个金黄色的大窝头非常显眼和醒目。
因此,自己总是悄悄的躲在大家后面,看别人基本都拿走了,才紧张的拎起自己的网兜,然后找个比较僻静的角落,偷偷的从衣服兜里拿出母亲腌制的咸萝卜,窝头就着咸菜,就这样几口窝头,一口咸菜的匆忙吃完。
1990年前后,方便面开始充斥大家的饭桌饭碗,但是对农村的孩子来说还属于奢侈品。那段时间去城里舅舅家的机会比较多,有时候也会住上几天。
舅舅和舅妈工作都比较不错,家庭状况比我家好了许多,表弟和表妹一个小我四岁,一个小我六岁,正在上中学的年纪。
他俩人每天的早饭通常是一人一个鸡蛋,一包方便面,再或者炒个馒头。那时方便面还没有桶装的,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城里家庭,都是从商场买上一箱,早晨用开水泡上几分钟,省时又省力的。
方方正正的方便面饼放在碗里,他们俩又按照各自的口味,把料包里面的调味品和脱水蔬菜一起倒进碗里,然后随着开水的浸润慢慢膨胀开来,十分钟左右就会涨满成一碗香喷喷面。
每次看他们俩吃面我都会馋的不行,眼睛痴醉的看着,心里臆想着,那碗方便面吃到嘴里该是如何的滑爽与筋道,那口感该是如何的让人留恋和回味。
很长一段时间,我渴望着一包方便面,思索着我如何才能有个理由,也可以开心的泡上一碗方便面,再醉心的把它美美的享受进肚子里。
终于有一天舅舅和舅妈都出门了,我照顾表弟和表妹上学走后,看着静静的放在桌子上的方便面纸箱,心里的馋虫再也扼制不住了。心里几番斗争之后,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从纸箱里拿出了一包方便面。
我学着弟弟妹妹泡方便面的样子,把碗摆好,把方便面的袋子撕开,面饼放到碗里,把调料一股脑的全都倒在面上,然后倒入开水,又拿了一个大盘子把碗盖严实。
做完这些之后,心赃咚咚、咚咚的跳动的非常快,心底却又非常期待着几分钟之后,就可以吃到梦寐以求的方便面了。其实,心底深处还是很惭愧不安的,这么大的女孩子了,竟然在亲戚家偷吃。惭愧和馋意互相纠结着,在心里翻腾打架。
忐忑不安,激烈斗争了几分钟之后,方便面终于泡好了。小心翼翼的掀开盘子,一股方便面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看着碗里涨得圆润的面条,和浮在面汤上的几粒青菜,我强忍住馋的就要垂下的口水,拿筷子搅动了几下,然后就亟不可待的夹住一筷子面送到了嘴里。
太馋的我完全忽略了水的温度,舌头被重重的烫了一下,但是即使如此烫热,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唔,这和我臆想的味道真不一样,调味料包的盐放的太多了,我本不是太能吃咸的人,这碗面已经咸的像母亲腌制的老咸菜了。
初次吃方便面的体验,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我怀着对美食极度的向往和憧憬,第一次偷吃了表弟和表妹的方便面,却让我在后来近三十年的生命中,再也不想,甚至再也不愿意碰一碰方便面了。
记得后来一个同学,送我一箱桶装的康师傅,我让它在我店铺的角落里放置了很多时日,最终又送给了别人,那还是桶装面刚上市,各大电视台都在大肆宣传做广告的时候。同学问我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再送我一箱,我涩涩的拒绝了:因为有个很深的记忆,我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一点儿方便面了!
又有一次几个姐妹一起聚餐,蒸了香喷喷的窝头,她们都抢着吃,唯独我碰也没有碰它,她们都好奇的问怎么不吃,我说我咽不下。自从家里的麦子够一家人的口粮后,我就再也咽不下一丁点儿的窝头了。
她们都说我矫情,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不做解释和争辩。只有切身经历和体验过,才能够体会到曾经的自卑、哀伤和羞惭,才永不愿再次揭开心底的疼痛和伤疤!
2019年2月20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