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正月初七一早,接到弟弟的电话通知外婆去世了,走得很安详,时间不到十几分钟。
外婆是高寿的老人,也是有福气的老人,到去世的前一天都还行动自如、能自己照顾自己。
外婆养育了四个儿女,听说她自小在娘家就吃了很多苦,在家里排行老小,生于1938年。在那样物质贫乏的年代,童年都在漫长的战争中度过。
外婆性格平和、隐忍、慈祥、包容,想必是来自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的爱从小滋养出了她充沛的女性能量和对生活的爱。
外婆的娘家是书香门第,三个哥哥都是读书人,听她道来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都考了不错的学校,去到了省城、甚至上海北京读书工作,他们的后辈们有定居国外的、有从事国家重要工作的、也有大学教授……,外婆每次说起这些,都是满满的荣誉和自豪。
外婆年轻的时候应该是长得挺好看的,甚至她年老到80多了还身姿挺拔,干干净净。记得小时候我跟她一个床睡觉的时候,她的床总是那么干净整洁、用浆糊刷得笔挺笔挺的。
她的干净整洁又不是刻意而古板,在她有能力、有时间的时候,就收拾得更好一些,在她也忙得脱不开身的时候,也接受自己的蓬头垢面。
对于我们小孩的吵闹,她从来都不烦不燥,耐心的听我们把话说完。她这么多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想必她都没有大声呵斥过一句,更不用说动手打过了。
外婆很小就嫁给我外公,比我外公小十几岁。外公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和妹妹相依为命长大,可想当时是多么家徒四壁。
外公是抗美援朝荣归的战士,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遍体都是伤的英雄,因此身体也受了很大的损伤,终生都不能做重活。这些伤痛对一个驰骋沙场的战士来说是多么的痛苦,这也造就了外公急躁的性格。
外公是大家长,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但在那样物质贫瘠的年代,却不能给他的家庭带来足够的温饱,全靠外婆一个人忙里忙外,队里的重工也全靠外婆一个人顶着。
我的妈妈是老大,我的妈妈跟外公的性格最像,想必是外公拉扯大的。后来外婆又生了我大舅、姨和我小舅。我跟小舅的年龄接近,小舅只比我大11岁,所以有时候跟小舅说话就有点没大没小。
小时候外公外婆对我很好,有好吃的都留着等我去了才吃。记得那时候我去外婆家,外婆就会用桌子摆上几样瓜子、花生、糖果和茶,让外公陪着我说话,然后她再去做饭。长大了才知道,那样的礼俗是用来招待大人的、而且是尊贵的客人。
外婆说话很讲究,比如说要去叫人来吃饭,不能说“XX,明天我外婆叫你来吃饭”,而要说“XX,明天我外婆请您来吃饭”。想必从小在书香门第的环境中熏陶,养成了敬人敬物的良好修养。
外婆一辈子没有和人吵过架,在彪悍的湘西文化里是多么难得。
外婆也从来不跟人计较,不跟别人比较,她总是能体谅和理解家人们的不容易,也总是想办法用她有限的能力来表达对我们的爱护,给我们鼓励和支持走向更好的生活。
有时候当她期待落空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抱怨、不放弃,她会再次去尝试,给对方时间和机会,给与包容和理解。
外婆在她的每个人生角色里都做得很好,但她的好从来都不是张扬的,她的爱如春雨般温润,是那么恰到好处,自然而然。
您好,外婆!
如果有来生,让我能再次幸运遇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