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运用叙事疗法的个案节选。在来访者叙说的过程中,咨询师必须要有高度的敏锐性,要善于瞬间捕捉来访者生命故事中隐而未现的特殊意义事件,这些特殊意义事件往往就是来访者支线生命故事的入口,当然,咨询师不能把自己的主观判断强加在来访者的身上,而是要和来访者不断地去检核,当发现这些事件并没有对来访者产生深远的影响与重大意义的时候,咨询师应该重新寻找支线故事的入口-特殊意义事件。一旦找到,通过意象技术、和自己在不同的时光相遇、在支线故事和主流故事之间不断穿梭、局外人见证、重新入会、治疗文件等技术,把这些支线故事串联起来,让原本单薄的生命故事得以丰厚,让生命之河流变得充沛,激活内在的力量与勇气…
以下是个案节选,其中我们会看到咨询师的发言很少,主要是来访者在叙说-再叙说,以下来访者简称“访”,咨询师简称“我”。
我: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访:你好,我也是。
我:上次你说到上小学的时候多亏了一个老师,你说没有那位老师,你可能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我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位老师,你能和我说说吗?
访:嗯,那是我最敬重的一位老师,他现在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沉默)
我:你很想念他。
访:是的,我很想念他。他是我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的语文老师,他不是本地人,是外地的,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么说吧,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我是家里的长子,那时候学费就是一学期二块钱左右吧?当然,那时候钱特别的大,一斤肉也就一两毛吧,我是81年上的小学。学校也不让欠账,一到学期末我就特别的担心,我害怕下学期要辍学,因为我家交不起学费。(沉默)
我:那是一段艰难的时光。
访:嗯,特别的艰难与穷困。我记得一年级下学期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去学校上学。我之所以能重新上学是因为语文老师陈老师帮我垫付的学费。他也不容易,一家五口,三个孩子都比我大,也都在上学,一家只靠他一个人微薄的工资,自己还拖着一条残疾的老寒腿。他是这学期才担任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他发现我没去上学,所以就到我们家来家访了,巧的是,我爸也是他的学生,后来他大儿子也成为了我高中时的化学老师。陈老师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后立刻向学校写了保证书,承诺我的学费从他下个月的工资里面扣,就这样我又继续上学了。
我:那后来呢?
访:一直到我五年级小学毕业,一直都是陈老师帮我垫付的学费,我爸靠打零工慢慢把钱还上。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我和伙伴们去河里蹚水玩,一不小心,河水把我的一只拖鞋冲走了。虽然美其名曰叫拖鞋,其实已经完全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了,我记得那时灶台边上都有一把刀刃已经磨损很严重的镰刀,还有从外面捡来的塑料制品,比如别人已经穿烂了扔掉的拖鞋,当我们自己的拖鞋破了的时候,爸爸就会从捡来的破拖鞋上切下一块,然后把镰刀放在灶台里烧的通红,先把切下的一块放在破损的地方,摁住,把火红的镰刀嵌入连接的地方,这样,两块塑料就黏在一起了。这有点像把两块钢板焊接在一起,只不过,钢板换成了塑料,电焊机换成了烧红的镰刀而已。虽然我的那只拖鞋已经补丁累补丁,厚重的像练轻功时人们所穿的大铁鞋,但它要陪我一整个夏天,有时还要传承给我弟弟,它的使命还远未完成,可我却把它弄丢了。家里每个人都只有一双鞋,没有多余的给我,这意味着要给我买双新的,而这显然给妈妈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妈妈狠狠骂了我,我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直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再有一节课就放学了,想着到学校要赤脚的尴尬状,我干脆玩去了。正当我玩的高兴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我认真一看,原来是陈老师,我光着脚丫子跑到他面前,他慈爱地对我说:“傻孩子,一只拖鞋丢了就丢了呗,怎么能忘记去上学呢?走,我给你买双新的去。”我一直不肯,直到他生气为止。一个老人家瘸着腿,牵着一个小孩,落日的余晖,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