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的故事
烔炀河印象
温馨的李家老屋¥1959年一1961年是共和国史上的苦难年头,官方称为“自然灾害” ,草根百姓们则实实在在地叫它“粮食过关”。过了“关”即算幸存者,过不去的,成了饿殍冤魂。1960年初冬,奶奶带着我们弟兄仨到她的娘家巢县烔炀河花集公社窑李村大舅爹爹家“逃难”度饥荒。当年我们弟兄仨分别是九岁 、七岁和四岁。我依俙记得,我们是从芜湖港4号码头坐船到对江裕溪口,再从裕溪口乘坐火车到巢县烔炀河站下车,从烔炀河火车站到花集公社窑李村大舅爹爹家有一二十里路,小弟当年才四岁,我现在都弄不清奶奶当年是如何把我们弟兄仨一路拖到大舅爹爹家的。大舅爹爹是奶奶的大表哥,他留有酷似“齐白石”大师的长长的白胡须,他的儿子"定美",我们喊他大舅,大舅定美夯夯厚厚,不善言语,定美大舅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木讷羞涩,大儿子是木匠手艺人入赘宣城一户人家,大舅母己不在人世了,大舅爹爹家没有女主人的操持,显得相当的凌乱。奶奶赵秀英自幼父母早亡,她在舅舅家(李家)长 大的,民国初年还在延续着前朝的愚昧,还作兴女孩子“裹脚”,奶奶在舅舅家(李家)裹了一阵子脚,忍受不了疼痛,没有母亲的管束,她自己放开了“裹脚布”,有幸避免了终生做“小脚女人”的痛苦,她的脚指还留有当年裹脚的残痕,在舅舅家的日子里,没有父母的呵护,她
从小下河打猪草,上山砍柴禾,样样活计都干,练就了能吃苦耐劳的性格。解放前奶奶的舅舅家(李家)是个富有的大户人家,他家有年数久远的好几间大瓦房,屋前还有栓马的石桩,这个石桩显现出大户人家曾经的富贵,好粗好粗的圆木屋梁,尽管岁月的烟火把梁柱秌成了漆黑,那很有些年头厚重的烟灰仍能显透出当年拥有的富贵。听奶奶讲她的舅舅也就是大舅爹爹的父亲当年被土匪绑票活活烧死的。大舅爹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记得还带我们到烔炀河镇上的澡堂去洗澡,他在田里逮田鼠,将田鼠腌了“风干”了蒸得吃,田鼠肉好香,这辈子沒再尝过这美味了。饥荒的1960年实际上是“风调雨顺”的年份,江北巢县烔炀河的山芋大丰收(田间的山芋无须花费多大的劳力管理,壮劳力饿死不少),山芋救了芸芸众生,验证了“天災”还是“人祸”。记得我们在收获过的田里拾捡残留的山芋,有时可以捡十来斤。大舅爹爹有时会拿些山芋换豆腐干子还有地瓜酒。当年的芜湖市正在放映电影"洪湖赤卫队",我们哼唱着"洪湖水浪打浪",吃着山芋糊,那糊真叫"一吹三条浪,一吸九条沟",奶奶常唸叨"一粒米渡三关",巢县烔炀河的"山芋糊"济了我们,虽然那时我还只有头十岁,巢县烔炀河窑李村那两个多月的印象却成了我终生永恒的回忆,慈祥的大舅爹爹,夯厚的大舅李定美,木讷的喜子表哥;还有那熙熙攘攘的烔炀河小集镇,九曲十八拐的田埂,窑李村温馨的李家老屋•••••那是我苦涩童年中的一晌金色乐园。
烟消云散的德仁里
1982年8月我家从居住了26年(1956年一1982年)的大菜市德仁里搬到团结路团结三村,大菜市德仁里承载着我们那个时代的故事,我儿时的故事就是在大菜市德仁里的故事里旅行的。奶奶眷念难舍着大菜市的市俗纷繁和德仁里的绵厚世故,搬家的当天,奶奶毅然斩断了对这个世道的念想溘然长逝了,隨着大菜市德仁里的故事灰飞烟云了,今天的大菜市德仁里也在这个城市消失了。
奶奶走了,联系烔炀河的纽带断了。我们的奶奶具有外婆和奶奶的双重亲情,是外婆亦是奶奶,奶奶(外婆)为我们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奶奶付出的是超级的母爱,奶奶(外婆)是一棵树,不是很高大,不是很强壮,但在我们儿时成长的岁月里站成了风景,演绎出生命的真谛,她用树荫无私地庇护着我们,营造出了属于我们的一晌金色的领地……奶奶不识字但她肚子里的故事,绝对不逊那些识文断字的,奶奶不经意地说出的顺口溜,诸如“看人长处,帮人难处,报人恩处”,富于哲理又植于民间很接地气的口头禅,这是“中国传统的”基因教育,我们就是在这种潜移默化环境里,这样的基因教育里形成了我们的“三观”。
那些年我们忙于生计,我长年在船上工作(1987年我才调上岸进轮船公司机关工作的),当时每年只有有限的52天工休假,我梦里都想去趟烔炀河,可惜当年我太小了,巢县烔炀河窑李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们与窑李村大舅爹爹家失联了,我也曾书信打探过但一直无果,我心中的烔炀河,梦中时常梦见••••••
居然考了第二名
我们“逃难”到巢县烔炀河大舅爹爹家待了两个多月,当时我在新芜一小四(4)班,脱了不少课,我们回芜湖时已经是学校期未考试了,当时老师对我讲:"你脱了两个多月课,怎么能参加期未考试呢?"后来老师讲:"那你考考看吧"。但那次期未考试我居然考得很好,老师在班会上还表扬了我:"脱了那么多课,考试成绩总分居然全班第二名。"当年期未考试的命题作文是“我美好的回忆”,我写的就是回忆在烔炀河的“二三事”,依俙还记得作文中我写的有句:“田间地头的人儿,在收获过的垅里寻找‘漏网’的山芋,“逮”到一
个山芋我们是就有猎取了一个猎物的快感。”一篇好文章就是要接地气,要植于生活,源于生活。那篇作文作为范文当年在班级和年级传读,并出现在学校的墙报栏上,颇有点轰动。这也就是我对儿时“逃难”烔炀河有着那么深印记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