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爬山,看到漫山的松球(亦称松果)开始成熟。
秋阳下,原本青绿色的松球开始慢慢由青变黄、变褐。这时,它们的鳞片就会裂开,松子儿的薄翼颤颤探出,时刻准备随风飘舞,落地生根。松下,也开始铺沉松针。
松针,也就是松树随秋风抖落的黄叶,崂山土语又称之为xing mao(都是去声)。我至今没弄清哪两个字,或许写作“松毛”、或”松茂”?不去考究了。只知道儿时,松球、松针、还有松上的一些枯枝,都是我们眼中的宝。它们树脂丰富,是极好的引火柴禾。几个松球、一把松针,就可以生起炉子烧煤。
为了节约开支,也算劳动实践教育,每年秋天,靠山的学校都会组织上山摘松球活动。为学校准备下一冬的柴火,生煤炉用。多余的还会卖给不靠山的学校,为学校创一点收,主要用来给学生买奖品。那时的学校还都是煤炉取暖。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我们当地还有不少学校烧煤炉取暖。
上山摘松球,一般都安排在下午,连续一周。学校会提前通知带用具。我们一般都是每人带一个山藤编的篓子,再带个麻袋。篓子摘满了,就装入麻袋。上山时,以小组为单位,每小组五六人,主要为了安全。下山回来时,松球都要称重。重量排前几名的小组和个人都会得到奖励。奖品有书包、铅笔盒、本子、铅笔啥的。记得有一年还发脸盆、茶缸。颁奖仪式一般安排在结束摘松球活动后。上台领奖的同学都感到很荣耀。我学习一路领先,但摘松球真的比不上其他同学。自叹劳动技能方面的确非我特长,同时也自慰“非我无能,也非我不尽力,而是同学们太强”。
那时别看漫山遍野都是松树,但松球却是很难摘到的。因为我们摘松球的时日,是在“开山“之后。开山放坡,低矮处的松球大都被人摘走了。只有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者枝高处才有给我们”留“下的松球。所以,摘松球靠体力,也靠技巧。有经验的同学都带着铁钩,能摘到高处的松球。
这里还要提一提“开山”。每年的国庆节后,我们还有一周的秋假。孩子们可以帮家里秋收,刨地瓜、掰秋玉米、刨花生。靠山的村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开山拾草。
所谓开山,就是每家分一片山,那片山的山草、枯木、松球,都可以收割、拾取、摘取,准备家里一冬的柴禾。规则是不允许砍伐活着的树木。下山时路口有专人查,一旦发现违规伐树,不但要大喇叭通报,还要罚款。村里人都丢不起那个面子。只有一些极其顽皮的小子才会偷偷摸摸砍几根新鲜树枝,等到天黑后才拖下山来。那些树枝他们往往是用来做弹弓、刻枪的。即使顺利拖下山,回家也不敢明目张胆随处放,家教严格的可能会招来家长责罚。
那时的山,平时都有人看管。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公家的,不允许随便拾草打枝。除了野菜可挖,山脚下的草可以嫩时割了喂鸡鸭喂牲口。
“开山”时很热闹。至今还记得那场景。“开山”头一天,各家各户先是派出一人到队里抓阄,然后根据号码去“认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带领家人上山拾草。由于开山时间也就三两天,怕割不完,所以都是全家齐上阵,连亲戚朋友都要来帮忙。割下的草排整齐打成“草个儿”,用小推车推下山,跺在胡同家门口。为赶进度,午饭都是在山上吃。所以傍晌时,就会有一人下山做饭或取饭。我家一般都是奶奶留在家里准备饭,小姑姑帮忙做好。我三四年级后就可以下山取饭了 。
“开山”对小孩子们的意义,主要在于吃野果、抓蝈蝈、逮蚂蚱。能在开山时帮大人们做点事情,我还是颇感自豪的。
之于松球,经历这么一场开山“浩劫”,所剩肯定不会多。所以说要得奖,更多的是技巧。这一点必然男孩子占优势。也有女孩子很“厉害”的。比如我们组里就有一个让我们都“仰视”的女孩子,无论挖野菜、割青草,还是摘松球,她一会就把我们拉下一大截。我们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
学生时代摘松球的经历,使我至今看到松球、松针、还有松上的那些枯枝,都会感到很亲切。
如今各家各户都用上了燃气,松球也就没人再去摘拾。这也给山林防火带来了困扰。每年的这个时节,当地政府都会派出一大批护林防火队员,上山沿路收拾。未收拾的区域,一般都会拉上防火网,不允许随意进出,避免违规用火引发山火。
松球、松针、还有松上的那些枯枝,如今已派不上生火用场。可它们却依然美在我们的眼中,燃在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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