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豌豆


    记得我小时候,生产队里经常种豌豆,豌豆是牲口的“硬料”。生产队里骡、马等高脚子牲口,干活重又速度快,就耗费体力多些。为了保证体力,隔几天饲喂草料时,就得加一些用玉米和豌豆夹杂在一起炒的“硬料”。把炒好的“硬料”在磨面机上碎成两半来喂牲口,能快速补充体力和营养。由于缺少吃喝,饲养室炒“硬料”的香味儿总引得我们想方设法地去偷吃。


  我们几个小孩子,夜间从饲养室的大门进去,沿着黑暗的通道一直向里,炒好的玉米和豌豆,便在正中间的铁锅里晾着。趁饲养员不注意,快速地抓上两把就跑。

      “看这几个货可又来了”,饲养员在身后骂着。我们跑到饲养室外没有人的地方,一粒粒地咀嚼着焦香的炒豌豆,满嘴的香味,比现在的椒盐青豆还要香。

      生产队里种豌豆是和小麦在一起种的。我们早早地就通过关系打听到了村东南地里,就是生产队的豌豆地。

      春节过后,麦苗返青的时候,豌豆苗也开始了生长。一垄垄的麦畦里套种着豌豆,圆圆的叶片上白色花纹的豌豆苗就格外地显眼。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去看豌豆苗的长势。我们的关注程度,比队长都经心得多。啥时候豌豆苗开始扯出了第一条细丝;啥时候开始扯蔓爬上麦秆;啥时候开了第一朵或白或红的花。用手拨开绿叶,看看谢了花的子房一天天地长大,竟结出了小豆角。我们对豆角的过分关注,引起了大人们的重视。队里已派了人专门地去看护了。

        五一节后,刚长成型的豆角吸引着我们。清甜的豆角对我们有着极大的诱惑。村子里其他的果子和蔬菜还未长大,偷豆角就成了我们开年后的第一大戏。

   

  趁着给羊儿割草的机会就到了地边,在多次观察确认无人看管时就进了地。那结在蔓上的一只只扁扁的像小刀片儿一样翠绿的豆角。在向我们招着手,“勾引”着我们。

      “我刚看地头插着的牌子上写着:打了农药,咱敢摘不?”有人问。

    “没事儿,小亮爷爷说了,是假的”。小亮摘了一片儿,丢进嘴里,证明爷爷说的是真话。

      “我昨天下午看见打农药了”。

    “打的是水”有人说。

      我不管那么多,也揪了一片儿,丢进嘴里,甜甜的,美味极了。

      “有人来了,快跑”。我们偷豆角时趴在地上,头埋地很低,却把屁股抬得高高的,像鸵鸟一样,其实早都被人发现了。听到人家大声一喊,赶紧跑了,草笼都不要了。其实人家并没有真地追来,在我们确认安全后,又返回去取了草笼。我们就这样和看护庄稼的丁爷爷斗智斗勇地,一天天陪着豆角长大。

      五月底小满节气过后,小麦稍已发黄,快要成熟的时候,豌豆也黄了。原来一直是刀片儿一样的薄薄的豆角,现在已变得饱满紧实,里面的豆子鼓胀得要把豆皮快要撑破挤出来一样,豆角已发白变干。这时候的豆角,蒸煮出来吃是软面糯香的,好吃得很。然而,这是队里牲口的粮食,是全村人关注着的,我们要吃,着实要费上一些心思。

        同村伙伴小利的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最近去了父亲单位去探亲,把他交代住在爷爷家里,这是绝佳的机会。至于时间,小时候整天在村里村外疯,经常是不到半夜不回家,也没有人过问的,尽可以放心。

      下午放学后,我们相约一起写完了作业,商量着今夜准备偷豆角回来煮着吃的事。

     

  我们研究了看护人员小亮爷爷的作息规律,小亮说他爷爷头觉紧,七点多就睡了,即使发现了,还有小亮在,不怕的。我们把今晚活动进行了分工,由小亮负责看人把风,我们几个负责摘豆角,带回小利家里煮着吃。大家都把书包里倒空了背在身上,准备出发。

      我们一直挨到七点多天黑静了,出门前又把灯光关了,以免引起人的注意。快要出村时,才发现小利家的狗大黄跟在身后,小利又折回去几次,把狗关进了家里,我们才正式出发。

      在月明风高的夜里,我们出村向东而去。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我们几个沿着渠沿,走走停停地侦察前行,倒也顺利。

      豆角地头人字形的小棚子里还有微微的灯光。我们全部停止前行,小亮独自去悄悄侦查。不一会儿,小亮回来报告说他爷爷已经睡下了,我们这才放心地进了地。

      为了减小动静,我们分散开,每人各占一垄麦田,左手扶着爬在麦秆上的豆角蔓,右手沿着麦杆儿从下往上摸,平时的演练有了真功夫,摘豆角倒也手巧。正起劲儿时,小亮爷起身出了棚子,用手电光在地里扫照了一遍,大家就都赶紧趴在地上不敢动。

      “谁在那里,出来!”大家不敢应声。手电光照了一遍后,小亮爷又进了棚子。

        “原来是诈术,胡乱喊着壮胆的”小利说。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不敢恋战,赶紧出了地回家。一路上小心地边侦察边前行,轻手轻脚地,怕惊扰了村里的狗。进了小利家,关上门才放下心来。

      我们把豆角倒在一起,灶间生了火,锅里加水添柴去煮,又放了几勺青盐进去。我们围坐在灶间轮流烧火,等待着享用美味。

   

我们几个围着出了锅的豆角,抓一只进嘴里,用牙齿一捋,豆子就全进了嘴里,软面糯香又略带咸味,美极了!于是都左右手齐开弓,先用嘴吸吮汁味,再在牙关间轻轻往外一扯,牙齿慌乱地咀嚼着豆粒儿,满嘴的香味儿。

      “我爷爷明天怕是要受队长的批评了,”小亮担心他爷爷。

      “不怕,豆角又没个数,看不出来,咱们能摘几个?”小利宽慰着。

        “那天下午我看见队长他女子端了一个盆儿也去摘了,正大光明去的”另一个说。

        “一年就摘这一回”不怕,我也给大家宽了心。

      在我们一边讨论时,手却没闲着,一大盆豆角被我们消灭干净了,只剩下大黄在地上捡拾着散落的豆子,不时的用舌头香甜地舔着地皮。我们为了消灭“罪证”,把豆皮儿埋在了小利家羊圈边的粪堆里,然后打着饱嗝,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后来麦收后,又和大伙一起去麦田里捡拾落在地里的豌豆粒;也去生产队的场院里,偷抓几把刚筛出来的豌豆;还在冬天里照样去饲养室偷吃给牲口炒的“硬料”。

      但味道却都不及那夜的豆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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