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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
当我在这里,我暂时的安居地——自从离开出生和长大的那个林盘,这是我的第N个安居之所。不忙的时候,会很自然想到最初的“离开”。
我所定义的离开,是离开那个林盘——那个容易长根的地方。一处宅基地,从祖辈搬过来,定居,一用就是几代人;环绕屋子的竹林、树林,虽然也生生灭灭,变换了种类,但依然还是四方围合,周全的模样;那条从林盘前擦肩而过的村路,是长根的;毋庸置疑,林盘外的老桉树、老苦楝树、老水杉树、老香樟树也都是长着深长的根。
其它的地方,包括我初中十几个同学的大宿舍、高中八人的宿舍、大学四个人的宿舍、参加工作后租住的单人宿舍......成家后,居住的屋子又换了几处。直到如今,居住的小区是二零零八年地震后修建。我们特意选了这个多层楼盘,每栋楼最高六层,有不一样的户型,楼间距相对较大,中式的庭院内有回廊有池塘,树木相对较多。
但居住多年,依然会感觉是个客居之地。树是被移栽过来的,过几年会被裁截,总是长不过楼顶;将身子从窗户探出去,也只能看见一小块狭小的天空。小区里面的住户,它们的想法无可厚非,也是从各地方移栽过来,不安稳的样子,奔波着,努力着,朝着成功的方向——离开,去更好的地方。
天气闷热的时候,透过窗看出去,二十一世纪、年经的屋檐和树梢上,云会显得特别苍老,令我不禁想起诸如“游子”、“故乡”等用了数千年的词。
那里
尤其是在这样炎热、风云变幻、生长的夏季,我想我该去那里——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树木和草都自由生长,风来去自由。
曾经,在这个季节下大雨,刮大风,涨大水,鱼儿大规模逃亡,迁徙。那时候的我还生不出任何忧愁,一大早就会光脚板去淌水,去河沟里面看哥哥们捉鱼儿,看那些鱼监(水面上拦截鱼儿的装置)上活蹦乱跳的鱼儿......在这个季节,风云变幻莫测,一边出太阳一边下雨有之,光打雷不下雨有之,这里下雨那里出太阳有之。
我想,我是想去看故乡的云了,以及一些不变或变化中的事物。
其实,也就一个小时车程,做一次时空位移。退回到从前——将楼群、街道、快速路两侧的市镇、高压塔线从视线里删除,重新回到一个五岁孩童站立的地方。
当我到达,林盘遮盖的屋子里人们在酣睡,把门的狗已经是宠物狗——不像当初的土狗那样粗野。它们只喊叫两三声,追到绿篱外,好奇多于不安。我沿着绿篱走到西边的屋子,虚掩的铁门内隐约传来黄葛兰香味。我进去,伸手摘取散开了的黄葛兰,它们便好奇地看我,一副旁观者的样子。林盘里来了新奇的“人”,为了它们的黎明增加了不同的味道。我出去,它们继续尾随。
我去乡间小路看云。一条路的开口、拐弯、起伏没有变,当初的麦地和稻田变成了苗圃;陪伴了半个世纪的沟渠早已老去,像老人们萎缩了血管;路遇西边另一个林盘的李叔,喊了他一声,他也老了,耳朵背,不太记得我,自顾自说了句:世界变化太快!
吾心安处
相同的位置,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却又恍然时间断层,空间大挪移。
原来许久以来,我是在空间大挪移的过程中寻一处安居之所,一个能令自己长根的地方——高铁车厢中一个座位(或蹲住的方寸地)、地铁车厢一根吊杆、一处阳台、一株能留住视线的花草、一些书页、一首诗、一两个句子......
偶然之间,出现了一个没有记忆,不必担心未来的情景,令我想要歌唱——美丽的天空,美丽的大地,从梦境中醒来的人儿,将不快和不幸忘记,天空、大地、人儿都可以有千百种变化,千百种顺应。
因这变化,一切都是新生的,包括新生的情愫。爱那云朵,云朵外的鱼肚白;爱那起伏的林梢、时断时续的天际线,以及那些空白;爱三只小狗松懈地跟了一段,慵懒地趴在地上观察;爱母亲长长的话题依然是从童年开始,在某一处反复;爱此刻空气带着露水带着黄葛兰的香味......
想起鲁米说的:“因为爱,我最终来到一个连爱都不知道的地方。”
老桉树、老苦楝也有共识,它们正指向的那一片天空很开阔,很多雨云似曾相识,它们年轻,跑得也快,变化也快。
二0二五年七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