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早晨,静寂无声,丝丝凉风,夹带着绵绵细雨,把古老的院落冲洗的更加干净怡人。
一个人独自漫步其中,感受着天地的灵气,没有一点外界的干扰,仿佛置身百年之前。
当时王府的生活,我无从记忆,但我想当年留存至今的山石树木会知道。我笑问山石树木,在记忆中是否还存有这个空间里所发生的故事?
山石无声,树木不语,历史自在心中。风雨依然不停地亲吻着我的头发,我的脸颊,直至我的全身。
在这座经历数百年风雨沧桑的王府院子里,我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细雨中,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滑下来,打在身上,落到地面,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天地之中,完美地呈现出一幅天人合一的壮美画面。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时间仿佛凝固了,永远定格在这一时刻。
不远处传来了主楼里报时的钟声,和着我心跳动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中久久回荡。
走进蜿蜒的长廊,恩波亭首先映入眼帘,当年明珠大学士和纳兰性德在这里读书咏诗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当时这里还叫渌水亭,据说成亲王搬过来时,为了感谢皇恩浩荡,才将此亭改名为恩波亭。
纳兰性德曾为渌水亭写过一首词《秋千索·渌水亭春望》:
垆边唤酒双鬟亚,春已到卖花帘下。一道香尘碎绿苹,看白袷亲调马。
烟丝宛宛愁萦挂,剩几笔晚晴图画。半枕芙蕖压浪眠,教费尽莺儿话。
站在恩波亭西望,雾气笼罩的南楼倒影在湖面上时隐时现,与岸边上百年的古树交相辉映。
岸边成片的玉簪花儿,花瓣早已开始衰落,没有了夏日的光鲜。
湖南岸有几棵梨树,上面挂满了待采摘的黄橙橙的果子,偶有几颗熟透了的果子自作主张,擅自从树上坠下,哪曾想不是摔得四分五裂,就是毁了容颜……
穿过长廊,来到南楼前,那里有纳兰性德手植的明开夜合树,风儿轻轻地抚摸着那茂密的枝叶,雨丝轻轻地拍打在上面,就好似在对恋人诉说着百年不变的爱恋。
纳兰性德非常喜爱自己亲自移植过来的这棵夜合树,在他生命的最后之际,还不忘托物咏怀,留下的绝笔之作《夜合花》:
阶前双夜合,枝叶敷华荣。
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
影随筠箔乱,香杂水沉生。
对此能销忿,旋移近小楹。
站在南楼前,我想起了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的话:“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己!”
我情不自禁地咏起纳兰性德的词《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此情此景,仿佛时空倒转,带我又穿越回了三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