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玻璃幕墙滤过午后的阳光，在她发顶织出一片碎金。我数着自己的呼吸，刻意放轻的鼻息却总被她发梢的茉莉香勾得紊乱——那气息混着拿铁的焦香，像根无形的线，绕过十厘米的空气距离，轻轻缠住我的指尖。
她的肩线就在视线余光里起伏，西装外套滑落半寸，露出后颈淡青色的血管，像初春溪面下隐约的游鱼。我盯着她搅拌咖啡的银勺，看它在杯口转出细小的漩涡，忽然想起上周她批改作业时，她袖口也是这样卷起，露出同样一段苍白的腕骨。指尖不自觉摩挲着马克杯边缘，那里还留着她接咖啡时指尖短暂的温度，此刻却已随杯壁的冷凝水，慢慢洇进桌布的纹路里。
"要加奶吗？"她忽然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我慌忙摇头，看她唇角的笑涡盛着焦糖色的光，喉咙突然发紧——原来她瞳孔里晃动的，不只是咖啡馆的吊灯，还有我藏在镜片后的、不敢聚焦的目光。
空调出风口送来冷意，我这才惊觉掌心全是冷汗。她的笔记本摊开在膝头，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我心跳的频率奇妙地重合。当她抬手捋头发时，我看清她耳后的小痣，像颗不小心跌落的咖啡豆，嵌在苍白的瓷杯边缘。很想告诉她，这个角度的阳光会把她睫毛的阴影，投在我备课本的《青玉案》批注上，刚好覆盖住我反复圈点的"灯火阑珊"四字，像枚永远盖不上的邮戳。
暮色漫进玻璃窗时，她的咖啡杯已见了底。我盯着她指尖绕着杯沿的小动作，看那抹淡粉色在瓷白上划出温柔的弧，忽然想起物理学中的离心力——原来有些距离，哪怕近在咫尺，也像行星绕恒星旋转，永远隔着燃烧的光热，连靠近一毫米都要用尽整个宇宙的力气。
她起身时带起的风，把最后一丝茉莉香卷进我的呼吸。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才敢拿起她用过的杯子，指尖轻轻触碰她唇印停留过的位置。杯底的方糖早已融化，余下的半杯冷咖啡里，沉淀着整个下午不敢出口的问句，和无数次在舌尖打转、却始终没勇气落进现实的问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