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仿佛正被谁拖着在地上走,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我脑门都有些疼。
我费劲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穿布衣的少年,在我腰上系了一个布条,正使足了力气,把我从坡底拉上去。
我一时有些懵,低头看自己,身穿着锦缎绸衣,上面绣着小朵小朵细碎的花,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上面都是细小的草屑。
还在发愣的时候,那瘦弱的少年终于把我拉到了坡上,他跌坐在地上,拿出手绢来擦额上大滴的汗珠,用草帽使劲散风。
直到他发现我愕然的目光,跟我对视了几秒之后,才有些不自在道:“你,你醒了?”
我更加不自在:“那个,这是怎么回事?”
他递来一块干净的手绢,道:“我出来捡柴火,就发现你躺在那里了,这个大洞是村里挖来捉野猪的,不知道你怎么掉到了这里,我只能这么拉你上来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今年是多少年?”
他挠了挠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今年是嘉盛40年啊。”他抿了抿嘴,一脸担忧:“姑娘,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我忧心忡忡地点点头,悲愤道:“我确实是失忆了。”
少年投来同情的目光。
可是他不会想到,我现在的处境其实比失忆还要惨,我是穿越了。
穿越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什么身份,而且这穿越还无比莫名其妙,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之前在做什么了。
少年把忧心忡忡的我带了回家。
少年告诉我他名叫阿布,家在一个村落的边上,是一座看起来还不错的红砖小瓦房,他打开门,将背篓放下,朝着门里喊:“田婶,我回来了。”
从厨房应声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婶,她用围裙擦着手:“阿布,今天怎么这么……”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我羞涩地从阿布背后露出脸来,阿布道:“这是我从路上看到的姑娘,她身上的衣服都划破了,田婶你去帮她找一身衣裳吧。”
田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忙不迭向我招手:“姑娘快过来吧,我打点水给你洗洗。”
田婶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给我打了一桶热水过来,然后又给我找了一身粗布衣服:“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就穿着这个好了。”
我赶紧接过来:“田婶愿意帮我,我心里就很感激了,还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她笑道:“那我就在外面等着,你需要什么,喊我一声就是。”
我泡了个舒服的澡,满心的忧心忡忡散去了几分,水汽氤氲在我的眼前,蒸得我的脸颊都红彤彤的。
洗完了澡,我穿上了田婶的粗布衣服,穿起来确实有点不舒服,但这衣服崭新又干净,到了这个地步,有这样的待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阿布正巧经过,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里有几分惊艳,不过很快便低下头去,脸颊升起了一片红晕。
我有些好笑,他在我眼中还是个孩子呢。
田婶帮着我擦干头发,看着我脸上细小的伤口,有些心疼:“姑娘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啥也记不清了,只得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好像失忆了,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所幸随身的东西,除了破烂的衣服,还有一枚手镯,精致的红珊瑚手镯,接触皮肤的地方都磨得光亮了,看来是经年戴着的东西。
我将手镯褪下来,塞给田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手镯算是一点心意,田婶你戴着图个好看。”
田婶赶紧把手镯推回来:“都是举手之劳,你可不要放在心上,这东西我可不能要,姑娘你可千万收好。”
她拉过我的手,将镯子又套回了我的手腕上:“这东西,以后可能你认亲还要用呢,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能看出你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既然你与我们有缘,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怎么也不会短你一口饭吃的。”
田婶态度坚决,我只好收回镯子,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我在阿布家住了三天。
第三天,就有人找上了门,一个衣着华贵的丫鬟从马车上下来,一见到我,就泪如泉涌:“小姐!小姐!奴婢该死!”
她扑到我跟前,差点要磕头谢罪,我可受不了别人这么跪我,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姐,恕奴婢多嘴,你何必再这样追着殿下,他此举,简直,简直是踩着您的脸面啊!”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此时时机不对,我也就没问,只是心里惦记着这几日田婶和阿布照顾我很多,让小丫鬟拿了所有的银两给他们。
田婶坚持不要:“我们照顾你也没费什么银子,怎么能要你的钱,就当是结了场善缘,你硬要给我,还是断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呢。”
我只好放弃,又看向阿布,他瞟了我一眼,眼睛里暗潮涌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个头只比我高一点点,在我眼中,还是个小孩子。
我一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用功读书,若考取功名,我为你宴请八方宾客,如何?”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我最后摸了摸他的头,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从乡间小路上跑过去,丫鬟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小姐,老爷和夫人这些日子都急坏了,要是再找不到你,奴婢就没脸活下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反握住她的手:“我要是与你说件事,你可不要害怕。”
丫鬟有些吓到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我失忆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小丫鬟差点一瘪嘴,哭出来。
我有些头疼,好不容易安抚得她心情平复,听她抽抽搭搭地道:“小姐,你是季大人的女儿,季若黎。老爷是当朝首辅,夫人是谢家大房的嫡女。”
这下,轮到我想哭了。
我突然记了起来,我穿越之前,分明是在看小说。我原来是穿越成了那本小说中臭名昭著,让人人牙根痒的恶毒女配!
这是一本名为《卷珠帘》的女主逆袭小说。
女主名为季九笙,男主名为容墨白,女配名为季若黎。
女主和女配均是大梁现任首辅季凌云的女儿,身份地位却天差地别。
季若黎的母亲谢掌珠是谢家嫡出的女儿,自出生就金尊玉贵。梁国三大世家,谢、王、苏,延绵三朝,比这梁国成立的历史还要悠久,势力自然盘根错节。世家的女儿顶尊贵,连皇家求娶到了都感觉倍有面子,当时季国公季凌云不过是个刚中探花的毛头小子,也就是季若黎的母亲偶然看到他打马从皇城底下过,一见倾心,才非要嫁给他的,不然凭着当时的季凌云,就算求娶谢家旁支的庶女也是痴心妄想。
而季九笙的母亲钱氏却只是谢掌珠的侍女,一日季凌云吃醉了酒,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幸了她,然后就怀孕生下了季九笙。
谢掌珠和季凌云一向恩恩爱爱,府里是连个通房也没有的,一下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掌珠也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把钱氏提为了侍妾。
但钱氏容貌属实一般,瘦瘦弱弱的,再则谢凌云看到钱氏就会想起这段让自己没脸的过去,所以不大喜欢钱氏,一年也不会去看几次,连带着也不喜欢季九笙。
谢掌珠更是无比憎恶钱氏,她虽不至于天天盯着去为难钱氏和季九笙,但府里下人一向是踩高奉低的,既然没人管她们,那些下人慢慢地胆子越来越大,处处克扣她们母女的吃穿用度,因而季九笙的童年着实不大好过。
季若黎是长女,她上头还有个哥哥,叫季青城,所以她自小就被惯得无法无天,因为从奴仆嘴里听到一点关于钱氏的事情,就认定她是坏女人,狐媚了她爹,对季九笙更是厌恶至极,从小到大没少欺负她。
季若黎是同太子容墨白青梅竹马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容墨白,容墨白一向清心寡欲,对女色一向不感兴趣,连太后安排给他用于通晓人事的初礼夫人,都碰也不碰,俨然一朵旁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季若黎是个骄傲的世家贵女,只有在容墨白面前,她才会低到尘埃里,心中开出灿烂的花来。在季若黎心中,他是这世上顶好的人,就算心里没有自己,但顶好的人不该属于任何人,她只需要默默守护他就好。
但自从容墨白在季家偶然遇到季九笙之后,一切都变了,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从此开始有了涟漪,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季九笙。他作为太子,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要隐忍、克制自己的感情,但还是被极度关注他的季若黎看了出来。
她无比嫉妒,开始更加变本加厉,恶劣地对待季九笙,对她做出了不少恶毒的事情。季九笙一直很隐忍,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容墨白更加心疼。容墨白暗中助她,多次让平阳公主邀请她到各宴会上,她抓住了机会,展露了文采,博了一番美名,还让太后喜欢上了她。从此情势开始扭转了,她开始有足够的力量反击。
为了给妹妹挣得县主之位,季青城此时自请去边关抗敌。
季若黎是真的很笨,多次针对季九笙都是光天化日之下,这让太后更加不喜欢她。最后,季九笙在一次行刺事件上救下了太后,以此被封为了县主。太后还逼着谢掌珠将她认为了嫡女,季若黎不服输,买凶杀害季九笙,最终被发现,被以谋害县主之罪投入了天牢。
谢掌珠在季九笙门前跪了一夜,央求她给自己的女儿一条生路,并愿意以全部家财作季九笙的嫁妆,季九笙最终答应谅解。但在这夜,男二容墨宏悄悄潜入天牢,手刃了季若黎。也是这夜,远在边关的季青城也在得胜的时候,被奸细所害。谢掌珠得知这些消息,便彻底疯了,跌跌撞撞掉下湖,染上风寒,不治而亡。
容墨白寻尽天下名医,为季九笙调养亏损的身子,最终季九笙帮他生下一儿一女,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作为读者,看得是很爽,但现在我成了季若黎,这就不爽了。
季若黎之所以被丢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因为她在容墨白奉命去查京郊一起贪污案的时候,她非要跟着去,最后惹烦了容墨白,他就把季若黎拽下马车,自己跑了。
看到这段的时候,我还暗暗叫好,直到如今,我突然成了那个被丢弃的人。
这是在玩儿我吗?
我脑中一团乱麻,现在我就是季若黎,我不能要那么悲惨的结局。
到了季府,我还浑浑噩噩的,直到被采莲领到倚菊堂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
“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去勾搭殿下,若是黎儿有个不好!我要让那贱妇和孽障都不得好死!”
倚菊堂里,一个穿着华美丝绸,戴着珠环玉翠的贵妇人正在掩面哭泣,我使劲揉了揉眼圈,这才战战兢兢地喊出声:“娘!”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就哭着扑了过来:“我的儿啊,我这不是做梦吧,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娘可怎么活啊!”
我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直觉得再叫她这样勒着,我可真就有个三长两短了!
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拉我坐下:“黎儿,你没有受伤吧,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瞧着她哭得有些肿的眼睛,我在心里感叹,这姑娘真不是个东西,抛下父母不管,去追个男人,还被人随意扔了,说出来真是丢人,只得道:“具体也就是那样,采莲说你们都知道了,但是我没受什么伤,你不要担心了,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她禁不住悲声道:“我们这几天一直在派人找你,只是一无所获,殿下来府里请罪,但北苑那贱人不知道怎么溜到明威堂去了,同殿下明目张胆私相授受。黎儿,我看殿下的心实在也不在你身上,这么些年了,你该看开了。”
我正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了一桩严重的事情:“娘!你有没有给季九笙送药去?什么时候送的?”
她一时有些怔愣,我等不及她回答了,赶紧拉住旁边的丫鬟就道:“快带我去季九笙的院子里!”
她被我吼的有些慌张,不安地看了谢掌珠一眼,谢掌珠上前拉住我:“黎儿,你去管那孽障做什么?你才刚回来……”
我扭头看她:“娘,你信不信我?”
谢掌珠顿了几秒钟,才有些无奈地笑了:“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要先把外套穿好。”
我怎么能忘了这件事呢?
因着谢掌珠迁怒季九笙,她在季若黎回府的时候,就派人给季九笙灌了虎狼之药,这导致了季九笙后来不能生育,容墨白费了好大功夫去找药调理季九笙的身子,后来她为容墨白生了好几个孩子。
此事是季九笙后来疯狂对付季家的原因之一。
作为一个女配,首要任务是绝对不能跟女主对着干!
我急匆匆地跟在挽梦后面往季九笙那里走,这府里的路十分蜿蜒曲折,我的心焦灼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希望还来得及,希望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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