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们,老家哪儿的?奥,我是山东,山东哪的?滨州,奥,滨州啊,滨州是个好地方。我也不知他去没去过滨州,反正客套话是肯定要说的,没去过也得说句好地方之类的,这是我们伟大民族的优良传统,就是夸人家家乡好,来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看似没用的夸奖,还是有实际作用的。如果是一个地方的,那更亲切了,把故乡的好处坏处说一天也许说不完,无论怎么说,亲近感是有了,互帮互助也是肯定的了,前提是互相不讨厌的情况下。
好山好水好风光,多么美的地方,可惜不是我的家乡的样子,虽然没有山,也没有烟雾缭绕的仙境,但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还是有的,再铺上一层绿绿的麦苗,麦苗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霜,美否?要说到水,虽然没有大江大河,一条幸福河绕村而过,里面流躺着母亲河的黄沙滚滚,堤岸上的柳树虽稀稀疏疏,却生的粗壮,夏天我们就爬到树上跳到河里游泳,感受凉凉的黄河水,瞬时把暑气带走,甚是清凉。夏天很热,也很热闹,虫鸟禽兽游哉悠哉,孩子们呢,在大自然的作品集里画了一笔又一笔,没人会嗔怪这一切,倒是生怕他们会远离这一切,没有了他们,大自然春夏秋冬的表演,就没有了观众,没有了见证者,更缺少了主角。
漫漫的黄土地,农民的命根子,这话一点不假,我们都称大地是母亲也是这个道理,养育了一代代的人,埋葬了一代代的人,生生不息的动力源泉,就是脚下这片不起眼的黄土地,有时她是寂寞的,时而又是热烈的。她不断的变换着颜色,但她始终有着一层底色,那就是母亲的颜色。到了四月份,天空蔚蓝,鸟语花香,我们家乡的万亩梨园又到了一年一度花开的季节,有道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诗形容这里确实是很贴切的, 本来是形容雪的场景,但是此刻我想拿来形容一下真实的梨花场景,相信岑参大诗人不会怪罪我吧,小生这厢有礼,这厢有礼了。站在观花台上,满眼尽是雪白一片,像少女凝脂般的肌肤,带着阵阵花香,从鼻孔到肺里,再到心里。又似白练起舞的佳人,倩影婆娑,映入眼睛里,流下白色的的泪水,每一滴泪水都嵌入白色的的身影,直到滴入脚下的泥土里,化作一团香气,悄悄的的融入黄土地里。
北方的房子都修的很高,屋脊挺拔,相对于南方那种尖尖的房顶,这里的房顶算是比较平缓的,可能是雨季短的原因,才修成这种缓坡。方方的院子,是每个庭院的标配,我不喜欢这种方方的样子,似乎没有美感,没有内涵,椭圆的不好吗,这似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和别人的不一样,就是另类,另类在家乡是不被人们接受的,更不被接纳,庭院方方,财禄尽享,这是老祖宗流下的思想,没有谁敢去挑战,谁愿意破坏自家的风水。奶奶以前住着一个破土屋,后来盖了新房子,就挪进了新房子里,奶奶经常坐在门口摇着蒲扇,和邻居聊的热火朝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精神似乎永远都很充沛,这完全不像是劳累了一辈子的精神面貌。奶奶门前种着手巾花,我小时候的最爱,鲜艳的花朵总能让我驻足,我舍不得去碰触那些花朵,总是小心翼翼的采摘上面的种子,雨季前撒在院墙外的黄土上,下完雨就能长出来,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我是个慢性子的人,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我显的格格不入,始终抓不住生活的重心,就像迷路的海鸥一样,紧紧的抓住小船的桅杆,不敢飞出一步。家乡的人们都忙起来了,不再是之前春种秋收的悠闲生活了,都忙着赚钱,似乎赚钱成为了一种时尚,或者说是一种使命,就像挂在墙上的时钟,始终辛劳的转着圈,却不知为什么转,似乎不转圈就立马被剥夺作为钟表的权利,惜哉!悲哉!
上一代的农民是真正的农民,或许也是最后一代农民,他们悄悄的走到了暮年,又有谁接替他们的使命,完成对黄土地的承诺,又有谁还能像对待母亲那样对待这片土地,曾记得,他们冒着酷暑拾掇庄家,背着月光收割庄家,身上浸满了汗水,滴滴落在脚下的黄土上,这是无声的交流,最有礼貌的报答。当下的一代人,离开了家乡,投奔到了大城市,享受着那里的灯红酒绿,却忘了生我养我的黄土地,哀哉!悲哉!最后的农民用最后的力气诠释着责任和倔强,这是他们最后的呐喊。
温暖的阳光下,低矮的院墙根下,五六个老人安详的晒着阳光,太阳不燥,略有微风,微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追忆着什么,在村子里走一圈很少能碰见年轻人了,这些曾经作为上一代的接班人都见不到了,他们都匆匆的离开了,似乎是恐惧着什么,最终舍弃了这里的一切。黄土地里的颜色依旧不停的变换着,大自然的诗集里再也没有了孩童的涂鸦,她就是这样的孤单着,寂寞着,从此没有了观众,没有了未来,更失去了色彩和热烈的激情。冬天的鸟儿迁移到南方是为了活下去,我们何尝不是,我希望,春天来的时候都能回来享受这里的一切,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把失去的颜色寻找回来,重新焕发生机,让明月更皎洁,让黄土地穿上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