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开始我的牛马生活

1: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二,晴天。雨后的天空格外蓝,蓝得纯净,蓝得可爱,像纯真少年。

冲田的油菜花,像彩色的流云在微风里摇曳,又似无数光芒迸裂成点点星星,闪烁着迷人的光辉。

这两天降温了,我把洗干净的棉袄又拿了出来,穿在了身上。

戈同志这两天在城里,我们开车到了贺集送丫头上舞蹈课后,便回老家了,开始了我的牛马生活。

十几分钟就到家了,我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进厢房换衣服。因为怕干活弄脏新衣服,我换了件旧外套。

床上的被单上个星期洗了,堆在椅子上。我拿掉了冬天的被子,重新铺好床,装上了被套。

公公正聚精会神地刷着手机,我们回来他都不知道。我走进堂屋拿杯子泡茶,他这才看见我们,问道:“吃了没有啊?厨房有饭。”

“爸,我们吃过了。”我们在街上买了油条,喝点水就饱了。

这时,婆婆走进来了,说:“你们回来了啊。我在田里栽玉米苗子呢,有的地方一大片都没有,鸟雀子把苗子连根啄起来了,有的还是籽,缺水没发芽。”

她又朝屋里喊着:“咧个老头子,你在屋里搞么事?我栽玉米,你给我去挑水也是好滴噻,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手机。”

公公听见说话,赶紧放下手机,走进厨房端出一碗熬好的中药。我想,熬中药不是有土罐子吗?家里有啊。我没吱声,说了也是白说。

戈同志拿点钥匙走到稻场上,三轮车发出突突声,他骑车到庙兴湖去拉饲料了。

喝了几口热茶,我换好球鞋,急急地出门。公公正端着杯子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药。

2:

栽玉米苗子还要去寻铲子。铲子平常用了放在菜园里。

我走出院子。村子里真静啊,对面八十多的杨婆婆在田里锄草。三轮车停在下坡的地方。

没有孩童的欢笑声,在乡下长大的都往城里读书去了,今年又有两位老人走了,再年长一些的都出不了门。

陈姨穿着红花棉袄,在田埂上不知在干啥,兴许在拍抖音吧。

这时一只狗叫了。

“呜——”

长长地呜了一声,停了片刻,又“呜”的一声。

是只老狗,声音粗哑,却很有穿透力。陈姨养的狗子栓在枇杷树下在叫。

堰埂上,柿子树发芽了。嫩芽紧贴着树身,像母亲抱着吮奶的婴儿,紧挨在一起。肉乎乎的,一簇儿,一簇儿,绽放出生命的奇迹。

春天又往深处去了。

园门口,李花快谢完了。树上还有零星点点。我喜欢李花,似天上的云落在了人间。李花花期很短,仅仅一个星期枝子上就长出了叶子。它的绿跟碧玉一般。

这时一只黢黑,身形修长的水鸟,在小池里从这边嗖的一下掠过水面,飞远了。

我走到园子里寻铲子,地米菜老了,长出小小的籽粒,野辣菜开花了,黄艳艳的,香气扑鼻。

小葱垄上。也没看见铲子,平常用了就插在葱旁边。我走到蒜苗地那头,蒜苗出苔了,嫩嫩的,去年婆婆种的不多,品种不好。

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我爬上堰埂,婆婆在田里栽玉米,她耳朵有点背,我大声喊:“妈,铲子放哪哈了,我没找到?”

她弓着腰,继续干活,我又喊了一声,她站起来转过身子说:“红,铲子在厢房的窗户上。”

“哦,知道了。”

往回走时,我耳畔响起了“布谷——布谷——”的清脆叫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布谷鸟正站在冬桃树上,它似乎也在欣赏这美景。

冬桃已经开花了,粉红色的花朵在枝头簇拥着,宛如一片片绚烂的云霞,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布谷鸟用力啄了几下,张开嘴,夹住里面的花蕊,然后甩了几下头,将花粉甩得四处飞溅。

在乡下,鸟儿很常见,鸟声是一首无言的诗。

走到稻场上,我想着要去猪圈后面拿一个桶,在柚子树旁的低洼处有一滩稀泥,还没有干,我走过去,脚一滑,嗞的一下摔在地上。

“哎呀,我滴个天呐,真是见哒鬼。该不从这哈走滴。”

左手撑在地上,右边的裤腿上蹭上了稀泥巴。我爬起来,有点疼,揉了揉,往门口拿了铲子到田里去了。

3:

玉米地里,苗儿已长出了一寸来长,小小的、嫩嫩的,在微风中抖动着细叶,像一地叽叽喳喳的鸡雏。

婆婆弓着腰,把双生的苗挖出一棵,栽在空垄上。她看见我来了,直起腰说:“红,你去拎水,边栽边灌,不然分不清哪是栽过的。”

我点点头,提过水桶走向堰边。春天的小塘,绿得像绸缎,美得那样纯净。一阵风吹来,泛起道道水纹,缓缓地从这边推向另一边。

池水有点浅,我蹲下身,右腿跪在地上,把桶放进水里舀满。旁边的野辣菜开花了,黄色的花儿虽没有国色天香,却也娇艳动人。

提着一桶水往田里走,这块田是黄土,疙疙瘩瘩的,很不好走。走到婆婆身边,我问:“妈,哪里是先栽的啊?分不清呢。”

婆婆说:“你先放在那儿,我把手里这棵栽了来灌。”说着,她把玉米苗栽进了土里。

“这块田太干了,前两天下雨也没润透。”她指着前面杨叔的田说,“你看他们等不到下雨了,也在灌水。你爸怎么还没有来,憨里憨气滴,半天摸不出门。挑水太艰难了,还是得安水泵灌水。”

“你再提一桶来,把这一行灌了,我回去找管子安装。”婆婆把铲子丢进篮子里放到田埂上。我又提了一桶水来,把先栽的苗灌完,然后走到坡下看看有没有野葱。

旁边长了许多青蒿子,茅草有一尺多长了。草丛中有几根枯柴,我把它抽出来放在一旁,等下干完活了就抱回去烧饭。

茅草丛中,野油菜和蒲公英最多。细细的小葱藏在里面,带着些许暗红,淡淡的外皮包裹着。我凑上前,扒拉着揪了几根粗壮的。

堰埂上,婆婆在放电线,公公在后面扛着水泵向水池走去。我拿着野葱把它放在篮子里。

婆婆放完线,背着管子来了。她说先去浇花生地,花生不灌水就长不好。前两天雨下得太小了,地里还是枯的。很快,我们就把管子摆好了。

“老头子,管子摆好了,你插上电呐。”

不一会儿,管子呼呼作响,水流来了。其中有一根管子接头破了,喷出水来像烟雾一样。公公又回去找新管子安装。

望着农田开始灌水,咕嘟咕嘟的流水声咚咚作响,犹如节奏均匀的弹拨乐。垄沟里溢出了细流般的水,水流小且带着泥土的浑浊,它缓缓地流淌着,滋润着这片干渴的土地。

一块地灌到一半时,公公下了一截管子,这样抱管头也轻松些。

我跟在后面,把冲出来的花生米摁进土壤里。脚上的泥装满了鞋子,我用棍子把它刮下来。

4:

我不禁抬头望了望天空。天,很明朗。婆婆的声音传来:“哎,郑XX的哥哥今天回来插清明吊子了,说他嫂子年纪大了,烧火太辛苦,所以请她去餐馆吃饭……”

这块地是改荒田,以前是一片密集的松树林。馒头状的小土坟上,杂木杂草蓬勃生长。记得那时,我家在这块地里种过红薯、棉花,我一人来摘棉花时,对那些坟地总是心存怯意。

如今从它们身旁走过,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它们,心里想,他们能感受到这人间烟花吗?岁月绵长,恍如“坟前荒草又逢秋。”

这块地快浇完了,婆婆让我去堰边拔水泵电线。这时,村子的上空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阵阵在这里响起,又一阵阵在那里爆发。火纸袅袅地烧着,烟灰弥漫,我提着篮子往回走。

仓库屋里,十几只鸡子正在谷堆上扒拉着谷子吃,我拿起放在门旮旯的竹竿,嘴里“哈赤、哈赤”地叫着,挥舞着竹竿站在门口赶鸡子。

鸡子们被我赶得上蹿下跳,咯咯直叫。地上拉了好多鸡屎,我拿起扫把,清理干净。然后轻轻拉上卷闸门,那熟悉的重重声音瞬间涌来,哦,多么亲切的感觉。

我打量着自己的房子,然后往大门口走去。

前方,稻场上的紫荆花映入眼帘,一树繁花如同昏暗中的一束光,瞬间惊艳了我。

这应该是乡下最美的一棵花树了,入了眼,也入了心。

5:

乡下的日子平淡普通,但我一直都在很认真地生活,去田里忙活,在厨房忙碌,忙着准备一日三餐。

其实,好的生活,就是好好生活而已。

忙忙碌碌一上午,感觉一刻都没有停歇,转眼就到了中午。我拍了拍裤子上干了的泥巴,拿着野葱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肉炒四季豆、野葱菜糊、清炒娃娃菜、蒸咸蛋、煮稀饭,乡下人的生活朴素又简单。

饭后,我又洗了菜网,抹了灶台。灶台上油乎乎的,这是生活的常态。做家务,往往看不到明显的成绩,但家务又是最繁琐和最累的。

生活就像连环套,一环接一环。我们解开一环,又被套上一环,就这样无休止地解锁、升级、打怪。

我默默无言,只能随着日子向前,一路经历,有时也感到束手无策。我学会从容面对,平静地回想这一路的点点滴滴。

扫完灶门口的草渣子去倒垃圾时,大路边传来三轮车“突突突”的叫喊声:“卖茄子秧子、辣椒秧子、黄瓜秧子、西红柿秧子……”

他慢悠悠地骑行着,身影被一行绿树映于春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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