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单位,只剩我一人,同事们感冒的感冒,休假的休假,报表的报表,调走的调走。有两个文书在复印土地确权一户一档的材料,指导文书怎么操作复印机后刚坐在小徐的桌子前,有村民来咨询农民专业合作社贴息事宜,领着他来的村领导,指着对面的桌子问,小汪呢,不是他负责贴息么?我不由一楞,小汪呢?好半天,才答复人家,他调走了,去额穆上班了。噢,才来几天,又调走了,这张桌子咋留不住人呢?村领导在嘀嘀咕咕着。
这也是我在想的事情,这张桌子咋留不住人呢,短短三年时间,已经更换五任主人了。对于会计主管部门来说,频繁换人,是一大忌,无奈各自有各自的前程,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小汪是二零一七年九月二十日以公益岗的身份来到单位,后考进事业编制,因成绩排名,选择了去额穆镇工作。在单位有效工作时间也就是不到三个月,离去了才发现彼此之间有效的几句交流,居然是砬子的老乡,尽管是我们家搬走后的老乡,也会因为这样一个特点而增添了亲近的表现。
说到砬子,敖东城的居民大概鲜有人知,但说到官地镇的悬羊砬子,那就鼎鼎大名了。虽是一个很乡土气的村落,却是官地镇内唯一用传说中的动物命名的村落,在敖东城摄影师的镜头下,一年四季的风景美轮美奂,它地处林区, 作为地标的七座悬崖目睹了小村庄的百年沧桑,这个孤立于林中旷野间的无名小村,曾是一片穷乡僻壤。55年前,我的父亲挑着担子,前头是两岁的大哥,后头是一家的行李,旁边跟着身怀六甲的妈妈和跟妈妈一起来闯关东的大表姐,从敖东城步行着来到这里。
对于当时野草丛生、沟壑纵横的荒坡地,母亲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听说东北的黑土地,插上筷子就能长出大树,这也是妈妈闯关东的初衷。伴随着闯关东人口的大流动,小村庄的规模和常住人口逐年增加,因为在林区深处,相继建设了沙石路,原来父母栖身的地窝、棚户也逐渐被新的泥草房代替,在岁月的更迭中,最强悍的是父母那一辈人的生育能力,那一年的八月十六,大姐出生。随后的年轮中,二姐,三姐,二哥及我相继出生于这个小村落,这个小小的屯子,就成为我们的出生地。期间大表姐嫁人,并育有三女二子,我们两个家庭,自三姐以下,孩子比肩而生,我的二外甥子君,只比我小三天。做为闯关东的落脚点,这个狭隘的小村庄是关不住父亲这个复员军人的脚步的,我们家七六年搬走,越十年,大表姐家搬走。而今,妈妈和大表姐都已做古,出生地,在我心中仅仅成为了一个故乡的概念。
想起前几日,去看望父亲,走的时候他跟我说,明天有事么,你段叔跟你段哥明天来,你来陪陪吧。段叔跟段哥是亲侄俩,都是悬羊砬子居住过的老乡,段叔念旧情,惦记一起奋斗过的兄弟,有了这个念头恨不得马上就见到老父亲。第二日,因为两人相约的时间和地点错时错位,段叔家的大弟弟将段叔送到了父亲家中。席间,段哥说着这个桥段,我们都忍俊不禁。在悬羊砬子时,两个姓氏相处的很好,1976后,和段哥又搬到同一个村子,做了邻居,加上在悬羊砬子居住的十年,五十年的光阴,足以将老乡的感情升华为亲情。
我们在静静地听着老人间的对话,听他们回忆起壮年时代的艰辛,才发现从一个村落走出去的人,身上都会带着或浓或淡的相同印记,不论日后彼此有不同的经历,不论日后在某一个时点某一个位面相见,都会令人在缅怀之余,想要回到过往的每一天,每一季,每一年。 就觉得从来没有遗弃过故乡,故乡亦没有遗弃某一个人。人相聚了,就觉得那一方故土,山还在,水还在,旧日相识相知的人,都在,从此,用怀念来慰藉在他乡的孤苦。想必几位老人相约着回悬羊砬子看一看,或许他们也会像回到故乡的人们一样,相逢一笑:岁月静好,因为你也在那里,一直未离去。
2018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