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暮色里第七次遇见他时,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正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弯腰挑选关东煮的样子,像极了某个深夜在我记忆里反复播放的慢镜头。
那天傍晚下过雨,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桂花香气。我抱着刚买的速食泡面,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狼狈的倒影——褪色的牛仔外套沾着奶茶渍,头发被雨水浸得乱糟糟,活像只落汤鸡。而他站在冰柜前,黑色大衣的领口露出一截白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将罐装咖啡推进购物篮。
“叮铃——”玻璃门被推开,带着寒气的风卷着几片银杏叶闯进来。我下意识往货架边让了让,却听见身后传来塑料袋破裂的脆响。转身时正看见他弯腰去捡散落的鸡蛋,深灰色围巾垂在地面,沾了几滴泥水。
“我帮你。”我蹲下身,把滚到货架底下的鸡蛋小心地捧起来。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时,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同样的便利店,同样的关东煮香气,还有他递给我纸巾时说“别把眼泪掉进汤里”的声音。
但此刻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只有陌生的疏离:“谢谢。”
我攥着泡面的手微微发抖,喉咙发紧。收银台前,他伸手掏钱包时,我瞥见他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玻璃窗外的路灯忽然亮起,在我们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原来有些人,真的会在时光里走散,连重逢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回到出租屋后,我把泡面扔进垃圾桶,窝在沙发里翻出手机。朋友圈里,闺蜜新发布的婚纱照正在疯狂刷屏。照片里她笑得灿烂,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光。配文写着:“终于等到我的Mr.Right。”
三年前,我也以为自己等到了。那时候我在广告公司做文案,每天加班到深夜。那家24小时便利店成了我固定的“深夜食堂”。有天暴雨突至,我抱着电脑冲进店里避雨,却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邻座男生的衬衫上。
“没关系。”他从背包里掏出纸巾,语气温和,“不过你得赔我件新的。”
就这样,我认识了林深。他是隔壁写字楼的程序员,总在凌晨一点出现在便利店。我们渐渐熟悉,从聊工作到聊梦想,从吐槽生活到分享心事。他说喜欢我写的文案,说那些文字里藏着温暖的力量。
后来他会在我加班时给我带热可可,在我感冒时送来退烧药,甚至在我生日那天,用代码为我做了个专属的网页贺卡。我们一起看过凌晨四点的城市,在天台数过星星,在樱花树下拍过合照。
但所有美好都在那个雪夜戛然而止。那天我加班到很晚,满心欢喜地想着去便利店见他,却看见他和一个女生站在店门口。女生踮脚为他整理围巾,他低头浅笑的样子,像极了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
我转身跑进雪地里,任泪水混着雪花落下。第二天,我辞了工作,换了号码,搬离了那座城市。再后来,听说他跳槽去了深圳,而我成了自由撰稿人,在不同的城市流浪。
现在,我们又在同一家便利店重逢。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像根刺扎进心里。我打开电脑,在文档里敲下一行字:“有些人的相遇,不过是为了教会你成长。”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旧会在傍晚去那家便利店。偶尔能遇见他,却总是装作不认识。有时他独自一人,有时身边跟着那个戴珍珠耳钉的女生。他们并肩而行的样子,让我想起曾经的我们。
直到有天深夜,我在便利店写稿时,突然停电了。黑暗中,我听见有人轻声问:“需要帮忙吗?”是林深的声音。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他手里举着打火机,火苗在黑暗中轻轻摇曳。
“好久不见。”他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嗯,好久不见。”
“那天...”他顿了顿,“你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解释。”
我打断他:“不用解释了,都过去了。”
黑暗中,打火机的火苗突然熄灭。他叹了口气:“其实那天,是我表姐从国外回来。我本来想等你来了,介绍你们认识的...”
我的心猛地一颤,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原来,有些误会,真的会错过整个青春。
灯光重新亮起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给我:“这是之前一直想给你的。”
回到家,我打开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电影票根,还有封信。信上写着:“我知道你喜欢收集电影票,这是我们第一次看的那场电影的票根。那天你哭得稀里哗啦,我就想着,以后一定要给你个不会哭的未来。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泪水滴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水渍。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而我终于明白,有些遗憾,是为了遇见更好的明天。
后来,我写完了那本关于重逢与成长的小说。故事的结尾,女主角在经历了遗憾与释怀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现实中的我,也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遇见了那个愿意陪我看遍四季的人。
再经过那家便利店时,橱窗里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透过玻璃,我仿佛又看见当年的我们,在暖黄的灯光下分享一碗关东煮,笑得那样灿烂。原来,所有的相遇与离别,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暮色渐浓,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我牵着身旁人的手,走进这温柔的夜色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错过的时光,都成了青春里最珍贵的回忆。而未来,还有无数美好的故事,等待着我们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