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下班在体育场跑完步之后,走在回家路上,一位老太太刚好找我问路,我虽然跟她说了路线,但整个内心其实一直处在对老太太既害怕又厌恶的紧张情绪之中。
多年来我感觉自己一直非常害怕人,无论是陌生人、熟人、朋友乃至家人(包括我老婆),只要是人我都害怕;别人无意或有意触碰我一下,就会让我焦虑害怕得受不了,仿佛就会因此立马害死我一样,这是一种典型的强迫焦虑心理。
一直以来我特别痛恨自己的心理怎么这么不正常,就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开心快乐生活吗,就不能不要一天到晚焦虑紧张、怕东怕西吗,但我做不到啊。我越是痛恨自己、苛责自己、虐待自己,那种对细菌灰尘、对周围人的强迫害怕心理越严重,于是我只能像契科夫的《套中人》那家伙一样,把自己用各种心理防御手段层层包裹起来,妄图由此建立起自我内心的安全感和秩序感。我感觉多年来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像每天背着一个大包袱走路一样,很累很烦看不到人生希望。
直到最近我好想觉悟到一点什么。我感觉那种对细菌灰尘、对周围他人的强迫害怕心理其实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是自我内心不可分割、不可舍弃的一部分。之前我一直拒绝体验、接纳它,而越是试图把它排斥得远远的,那种焦虑害怕的感觉越是如蛆附股、深入骨髓。这些天我有意识地转变策略,尽最大可能克服这种似乎源自本能的强迫恐惧心理,尝试觉察、接纳、拥抱这种焦虑恐惧感受。比如之前每晚睡前一定要洗手,如果不洗就可能一整晚就焦虑不安、难以入眠,不由自主想象手上的细菌会害死我。但这几天晚上睡前我克制住洗手冲动,最多拿毛巾擦一下,带着那种脏污感入睡,刚开始可能还有点难受,但只要敞开心扉勇敢接纳、非强迫排斥这种感觉,慢慢的也就顺其自然睡着了,早起感觉反而睡了个好觉。
另外我还发现自己主动接触、觉察接纳强迫焦虑症状,其实也是在掌握一种人生主动权;而我越是想要完美主义百分百的干净卫生,越是会适得其反,比如刚洗干净手,而脑子又会不由自主帮我检索出其他觉得脏污、焦虑的地方,从而一天到晚不得安生。我主动接触某种脏污感,反而挂住了心,让心不再来回飘荡、胡思乱想。这就是所谓的“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道理吧。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自我强迫焦虑症的表面症状,而其深层内在机制则是源于对“假性自体”的无意识认同,以及对“真实自体”的无意识抗拒。根据自体心理学理论,结合我自己多年来的切身生活体验,我感觉自己这么多年似乎一直在死循环的强迫焦虑心理泥淖中沉沦,几乎没有成长进步,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对“假性自体”的过度无意识认同。
如果自童年时原生家庭父母对我们的期望、要求、强迫、压力等过于沉重,而不是敞开心扉接纳孩子真实脆弱的模样,那么我们可能就会迫于原生家庭巨大的生存压力,在长年累月中形成讨好、屈从他人的“假性自我”人格面具。
我们戴着这个假面具来生活、来讨好父母、讨好老师、老板,试图使得他人、家庭、集体及社会能够接纳自己,从而获得生存下去的安全感、归属感及各种内在心理资源和外在物质资源。而与此同时,我们长久以来带着“假性自体”面具生活,就会下意识忽视、漠视乃至扼杀“真实自体”,因为真实自体通常才是我们真实的样子。我们的真实自体很有可能脆弱、胆怯、害怕、焦虑、不完美、容易受伤、没有本事,正因为它看起来好像太弱了、太差了,从小到大都没被周围重要亲人接受过,无形中我们自己也就慢慢习得不再接受真实自体,而是把它深深压抑在潜意识深处。
当我们误以为可以靠着假性自体面具来搞定一切,从此过上优哉游哉的幸福生活时,内心深处的真实自体却一直给我们捣乱。每每生活工作压力大时,每每夜深人静时、每每好不容易享受闲暇时光时,我们的内心就会不由自主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觉得虽然生活过得好像还不差,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内心深处总有声音在说,好想死啊。
这种纠结痛苦乃至隐隐绝望的内心感受的存在,正是因为我们长久以来忽视了自己的真实自体,把那些被迫讨好、屈从、服务外界标准的假性自体人格面具,反而当成了自己真实的样子;而真正那个脆弱、不安、害怕、胆怯不完美的自己,却被我们无情抛弃或隔绝在孤冷冷的心灵地下室好多年。
当下正确的做法则是,觉察到日常生活、工作中我们的假性自体及真实自体的表现。假性自体很多时候只是功能性的、工具性的人格表现,它在本质上不具备心灵真实性,只是我们适应外界生存环境的人格面具而已;而真实自体才凸显了我们内在心灵真实的样貌。
通过自我内在深入觉察、体悟,发现自己真实自体的心灵样貌,无论它再怎么脆弱不堪、胆怯不安、没本事不完美等等之类,都要敞开心扉接纳自己真实的心灵样貌,并带着这种内心的觉察力,带着对自我真实心灵的全然接纳,去生活、去成长、去进步、去创造,我们才能一步步、一点一滴实现真正内在心灵成长、过上内在和谐的真实幸福新生活。
就拿我自己来说,经过这么多年自觉觉察,我发现自己内在的真实自体非常胆小不安、害怕焦虑,蜷缩在心灵地下室就像个无助弱小的孩子一样。正因为我的真实自体太脆弱、太害怕、太缺乏安全感,所以才导致生活中一有点风吹草动,我表面上表现得像正常社会人一样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其实内心早已害怕惶恐蜷缩成一团。比如最典型的就是多年来无法摆脱的强迫焦虑症——生活中常见的细菌灰尘、以及跟周围人接触打交道啥的,对于正常人来说根本不叫事儿,但对于我来说则像孩子见到老虎一样令人害怕到胆寒。这些表面奇怪骇人症状的根源,则源于自我内在真实自体的无尽害怕不安。
现在我要学会无条件拥抱、接纳、体察自我内心的真实自体,就像妈妈无条件拥抱、接纳自己的孩子一样。很少有妈妈因为孩子丑、没本事、胆怯害怕就不要孩子,而我也要像天下的好妈妈学习,无论自己的内在真实自体再不堪、再无能、再没本事、再丑陋胆怯,都要好好拥抱自己、好好觉察内心、好好爱自己。只有先学会爱自己、接纳自己、欣赏自己,接下来才能学会爱他人、接纳他人、欣赏他人。
先看见自己、而后才能看见他人、看见众生、看见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