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胡乱吹上一夜,我的小院,又叶落满地。干瘪的桂花,更无缚鸡之力,冷嗖嗖的秋风,才轻触树枝,它们就随叶片簌簌而落;
加上,住房又紧挨着公路,被车流带起的尘土,到处飞扬。我这高于公路的小院,就成了飘飘荡荡的尘土最先跌落的地方。
每天起床后,打扫小院,也就成了我必做的事情。
今天清晨,也没打破常规,我起床后,胡乱穿上衣物,再趿着拖鞋,拿起扫把就到院里扫地。
在我快打扫完小院的时候,一个黑衣男子从隔壁的宾馆走了出来。男子径直走向自己的轿车,打开车门后,他身没落座,而是把内的杂物清理了一下。只见他把座位上与后备箱里清理出的杂物,如矿泉水瓶,桔子皮,零食包装袋,等等,一一扔进我家院落拐角处的大垃圾桶里。
正准备扔掉手中的两个水果时,我看见他的右手,在垃圾桶口来回伸缩。这个过程,估计有五秒之久。
经过五秒钟的三思后,这个黑衣男子,把手中的红皮李与梨子,稳稳地放在垃圾桶沿。正准备离开垃圾桶时,他又折身回来,把两个水果推到一起,放在桶沿最低处。确定水果不会往地上掉,他才离桶而去。
黑衣男子驾着江苏牌照的车,扬长而去了,我却立在小院里想:到底谁会愿意,或谁有机会捡拾这两个水果?
我在大脑里试想着,有机会捡拾水果的人――我。因为我是最早发现水果的人,并且,我知道水果的来历,至少,我愿意相信,它们的来历是安全的。但我没走近垃圾桶。因为,我放不下所谓的面子,我怕自己在捡拾水果的过程中,被熟人瞧见,就会滋生闲话;也因为,现在的我,不缺水果吃了,不缺吃,就不会受捡来之食;
我又想到在宾馆打扫卫生的大姐。她是有机会走近垃圾桶的,但她会愿意捡拾水果么?我立即在心里作了否定。比我讲究,比我条件好的大姐,应该更不会伸手捡拾。
但我却在心底作了肯定与猜测:尚好的东西,总是有人需要的;某个人,会出现的!
那个需要水果,还乐意捡拾,也是我预想之中的人,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出现了。
这个人,是早年间,被一个居住在严店街上的老奶奶收留下来的流浪女。早些年,我经常看见如母女俩的她们,挑着担子,肩扛锄头,手挎篮子,路过我家门口,到田地干活,或收工回家。
如今,老人不在,只剩下曾经的流浪女。每天,无数次,她会游走在街头,偶尔,她还会翻垃圾桶,捡吃的。特别是在饭点时分,她又会拿着碗筷,不连续的,到某一户人家讨饭吃。我也舀饭给她吃过。
看到垃圾桶上的两个水果时,流浪女模样的人,一脸惊喜,她没有像我这种所谓的正常人一样,会疑虑丛生,会环顾四周。她是神速地将水果放进讨饭的搪瓷缸里。约一秒钟后,她又神速地掏出红皮李,在黑乎乎的衣服上擦了擦,才狼吞虎咽开吃起来。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在北方,一些种有柿子的人家,在收获的季节,在采摘最后一批柿子时,一定不会忘了留一些柿子在树上。目的是给鸟儿,留些食物,以让鸟儿在漫天飘雪的寒冬,获得一线希望与生机。
我就想像着,如果黑衣男子,是一个急匆匆的赶路人,时至流浪女模样的女人幸福般啃食水果时,他应该已驾车行驶在百公里以外。
这个善良的陌生人,他怎会知道,他如大雁般飞过,已在身后的一百公里处,留下了妥妥的痕迹――留下深秋里,可与寒冷相抗的暖意,暖了我的心,暖了捡食人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