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有她脆弱的打呼声音,暂时很安静。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住院,有一丝期待,有一点好奇。我让我老公给我带来病号服,换好衣服之后,让他和我妈去吃饭。
突然,一声像小猫样的声音,淡淡的呵起,很细很轻,奶声奶气的很是可爱。她的奶奶从陪护床上起来,抱一抱之后放下她,孩子继续睡。
我看见婴儿说到,“宝宝好可爱”。
奶奶看似很疲倦,半睁开的眼,随便扎的头发显得很乱,她那慈祥的笑容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说住院有八天了,实在是累了。
生孩子就算剖腹产也是最多住5天吧,怎么会住那么多?
“儿'媳妇生不下来,做手术了”。
这时,她醒了。
我收起床帘,起身看她。刚进来时,光看着婴儿,没对她关注,。我怜惜地看着她,仿佛能看到不久后的自己。
她紧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好几天没洗的头发油油的光亮都堆在一起。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的吐纳,病痛的折磨使她顾不得形象。如果平时看到这样,肯定会皱着眉头骂她邋遢。可是在医院看到,会显得格外脆弱虚脱。
她开始讲她的故事。
预产期已经过了10天了,孩子还没动静。她怕孩子呆久了会缺氧急忙来医院催产。医生先检查了宫颈情况,便说条件很好,适合顺产让她先吃药。就算她再怎么恳求做手术,医生说孩子不会有问题,让她先试产。在医院,医生的话就是圣旨,就算自己想立马做手术,医院也不答应。国家号召自然生产,医院说没有难产指标,不能做手术。于是她开始进入漫长的等待,她何时才能见到孩子呀。
吃第一粒,想着这都过了预产期了,应该会很快出来吧。于是,开始掏起手机,躺床上刷朋友圈,微博。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朋友圈里,刚一起入院的那位晒了宝宝的照片了,历经12个小时生了女宝宝,一边给她道喜,一边牢骚自己还得催产。一切都很自然。
吃第三粒,她的老公开始问什么时候可以生,可她也不知道啊。他隔半个钟就问她,肚子有没有开始痛?有没有什么感觉?可她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吃第五粒,眼看就在医院浪费两天的住院费了,婆婆也开始问有没有反应。她想,该出来的时候会出来的,干嘛那么急。你们问我也没用啊,得要孩子急了才行啊,开始有点烦他们问她有没有反应。
吃第六粒的时候,老公跑到护士站问为什么吃了六粒了都没有反应,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吃一粒就生了,有些人吃8,9粒才能生。这要看个人的身体体质不同,效果也不同。于是,老公问这要吃到什么时候,最多吃12粒。
老公惊恐万状,还要吃两天?这还要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孩子了吗?
“打了还生不下来怎么办?”
“打催产素,这个效果很强的,马上就会出来的,不过这个药效太强,一般不建议使用。”
吃八粒的时候,终于见红了,所有人都很高兴,意味着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宝宝了,她也开始满怀欣喜的期待宝宝的降临,没可曾想,这是对我噩梦的预告。
见红6个小时之后,又开始进入等待模式,这次,比之前的漫长等待是不一样的。因为一般来说见红意味着一两天之内可以生了。
她安抚着自己要加油,快了。
吃12粒的时候,已经绝望了,跟医生求着给她剖腹产。药吃那么多也孩子不肯出来,羊水浑浊,吃到脏东西怎么办。医生还是让她坚持一下,打催产素试试。
吊第一瓶,感觉得到肚子有点疼,她开始抱希望,护士说催产素见效快,果不其然。医生内捡说开了一指了,应该很快了。开到一指,她完全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过了两个小时,下身开始疼,但是那种疼是姨妈疼,比起生过孩子的人描述的撕心裂肺的疼是有一万八千里的距离的。隔半个小时疼一次,慢慢变成15分钟,8分钟,2分钟。开始很规律的疼。于是,叫医生又做了一次检查,医生说还是一指,她绝望了,才开一公分就疼的死去活来,生孩子得多疼啊!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翁,急促着喘息着,嗓音早已啥呀,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再吊第二瓶,疼的频率变多了,什么脏话都骂过便了,老公的手是也掐过,头也拽过。喊也喊过。孩子就是不出来。哭着诉求自己不生了,坚持不下去了。医生说开了两指了,她哀求打无痛针。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医生护士都是熟了。她们也怜惜她的遭遇,很快把她转到产房打了无痛针。就像很多妈妈说,感觉就像从地狱拉回到天堂,一下子舒服多了。麻醉着,催产着,她的身体就像实验室的小老鼠一样扎满针,发誓一生再也不会生孩子了。
催产素打了极限了,三瓶,再也不能打了。医生说羊水浑浊了,变绿了,再不赶快生下来孩子危险了问她要不要剖腹产。她恨透了,一开始要剖腹产为什么不给做,让她经历百般折磨后才给她做,这下,她更痛苦了。
然而,转到手术室腹部被刀割,孩子取出来后她的哭声拯救了她。她并没有因为一个小生命的诞生,或者她终于成为妈妈而感动得哭,而是觉得快能结束这让她折磨的疼痛而哭了。她的战斗结束了,她能解放了。
就那一刹那间,麻醉效果过了,她清晰的感觉缝肚子,一针一针穿刺她的肚皮,她感觉到魔鬼又拉她进地狱。听她尖叫,麻醉师看看麻醉泵的药效结束了赶紧给她加药,之后还能稍微舒服点。
手术结束了
这不等于她的战斗结束了,又开始了一场卧床不起瘫痪在床上的生活了。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缝针的肚子好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咬,头好像被砖头打了十次一样晕,睁开眼都能看到星星。身心疲惫不堪,五马分尸都没有这痛苦。
她说:“我累了,我先休息一下。”
她又开始打呼了。
听完她的故事,她的打呼声也都觉得脆弱,同为女人,很是怜惜她的遭遇。
她已经成为医院的头条话题了,医生护士病人没人不知道她的故事。我不敢跟她说,你终于解脱了,因为她还要被观察三天,意味着她这么一动不动的躺三天,不能换姿势,不能随便吃。
女人生孩子这么的不容易,她会珍惜这份不容易换来的心肝宝贝。
所以会有“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的歌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