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清泉酒旗舰店，门头是巨大的红色喷漆玻璃，一个硕大的LOGO，和清泉酒业的字体。从效果上来看，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新兴品牌，和无数其他酒业店面无大差别，只不过这个店面作为一个单品牌、单品类的店面，大的有点过分。

得知张焕余不是来买酒的，而是来找黎总，店员直接告诉张焕余，黎总不在。

那黎总什么时候在，不知，总之黎总在店员口中神出鬼没，仿佛这个店不是他开的。

张焕余绕过酒品展示区，直奔二楼而去，中年女店员踩着哐哐作响的高跟鞋，狼狈地跟在后边：“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黎总如果不在二楼，我向你道歉，他如果在，你就是骗人精！”

“臭小子！”

张焕余微胖的身材却灵活异常，一步两个台阶，把中年店员甩在身后。

通过一个装饰艳俗的走廊，推开最里边那扇红木色的房门，看见黎总悠然的抽着雪茄歪在按摩椅里。

黎总吐出一口烟雾：“你是来找莫小冬的吧？你叫什么来着？当年你小时候我对你有印象。”

张焕余喘了几口气：“黎总，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什么吩咐店员不让我见你吗？”

“那不是针对你，我这些年喜欢清静，基本上不见客，还有，既然是小冬的朋友，喊我黎叔就好。”

“莫小冬不仅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兄弟，我要见他。”

黎总在舒服的按摩椅里，舒服地连说话都慢慢悠悠：“哦，你找他有事吗？”

张焕余找到一个单人位沙发坐下：“有事？我找兄弟，还非得有事才能找？”

“不管你有没有事，咱俩现在都找不到他。”

“当年可是你把莫小冬领走的，你这会儿说找不到他，你觉得我信不信？”

“这样跟你说吧，莫小冬是我领养的，莫小冬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我在供应，在他成年之前，如果在这些方面受了委屈，是我的责任，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你可以问问，他黎叔对他如何。但是当年他毕竟伤了张总的儿子张昊天，而张总又是我很要好的老伙计，我总不能让他知道我领养了莫小冬吧？所以莫小冬来我这里没多久，我和莫小冬商量着，就送他出去上学了。”

“当年莫小冬是一个孩子，你和他商量？有没有搞错？”

“小哥，你对老人家要尊重一点，你喊声黎叔会掉肉？”说着黎总大有深意地打量了一下张焕余的肚腩，“收养莫小冬纯粹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但我可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儿，你们觉得他乖巧听话，那都不是他的本真的想法，我恰恰是让他从今往后，什么事情都自己决定，自己拿主意，所以我要跟他商量，当初他在我这里住了半个月时间，黎叔我跟他反复沟通，他才找到自己的内心，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张焕余记忆里的莫小冬，确实就像福利院里的一棵矮树，也确实就像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想法，而莫小冬袭击张昊天的那次，张焕余震惊的不仅仅是莫小冬那诡异矫健的出手，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这个闷葫芦主动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的张力和坚定。张焕余心里打起小鼓，怎么看黎总都像一只老狐狸，他的一家之言能不能信？这只老狐狸该不会把莫小冬卖了吧？可若是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对待莫小冬，也算是莫小冬的一种福分。

“那你把莫小冬当年的学校告诉我。”

“对不起，我不能说，因为是莫小冬不让说。”

“他又不在这里，你怎么证明是他不让说的？”

“那你得找莫小冬去证明啊。”黎总潇洒地吐出一个烟圈。

张焕余哪里见过这种老狐狸，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激动，不能激动，稳下来，稳下来。”

“那你把莫小冬的电话号码给我。”

“我不是跟你说了，咱俩都找不到他，电话号码我如果有，我不就能找到他了吗？”黎总再次吐出一个烟圈。

“你！……”

“你不信啊？你觉得黎叔会骗你？”

张焕余心想，算你自知：“不信。”

“那你不信，这个事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他。”

黎总站起身来：“好，你就在这儿等，你如果能等到，我谢谢你，我也想他了，小哥，我的按摩椅要不要试一下，特别销魂。”

张焕余白了黎总一眼：“不用。”

“雪茄来一根？一般销魂。”

“不需要。”

张焕余不接受黎总的任何好意，坐在沙发里死死的等，黎总则安心地坐在按摩椅里，继续吞云吐雾，偶尔眼神交汇，黎总都微笑着向张焕余点头致意，过了一会儿，黎总竟然打起了鼾。三个小时过去了，张焕余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我把我的电话地址留到你这儿，如果你见到莫小冬，请交给他，告诉他张焕余来找他了。”

“小哥你急啥，饭点到了，陪黎叔喝两口。”

“没心情。”

黎总说：“那我送你。”

满脸笑意的黎总，把张焕余送到店门口，又让张焕余稍等，转身进了店里。张焕余心中产生一丝期许，也许这个老狐狸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去帮我拿了。

一会儿黎总走了出来，拎了一个纸袋，是清泉酒业的包装袋：“小哥，回去尝尝咱家卖的酒，好喝的话常来啊。”

微胖的张焕余，拎着袋子里的两瓶清泉精酿，风徐徐吹在脸上的时候，心里只觉得这个场景好荒唐。

时间拉回到主轴。

吴海忙着帮师傅倒酒，他知道师傅近来心情不佳，这个老侦查一生破案无数，其中不乏经年悬案，但是这次的案件，总给人不好的预感。就像打猎的猎人，只听得见猎物若有若无的叫声，却判断不了方位，连野猪的粪便、脚印、气味也一概没有一丝发现。

起初科班出身的吴海并不怎么看得上王巳，从他身上既看不到高大威猛的身形，正气凛然的相貌，也寻不到杀伐果决的气度。但是跟着王巳办案久了，才真正明白了这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有着老猎狗一般的嗅觉，总能寻着蛛丝马迹耐心地巡查下去，能把所有的未破大案的档案熟记于心的，吴海只见过王巳一个人。王巳似乎永远能分清真实推理和主观判断，把侦查过程中噪音排除，几乎不离客观主线，又具备无以伦比的耐心，终于把吴海征服，心甘情愿地认了这个师傅。

不始于颜值，而信于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