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艺术源于生活,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在没有细细品味过生活的艺术家是创造不出有意义的艺术品的。艺术可以从生活中来,从自然中来,从我们的经历来,所以说人人都能成为艺术家,而我现在要谈到的就是源自于民间的艺术。从近期去西安及洛阳的考察中,看了诸多历史文物、名家墨迹、碑刻石刻等,令我最有兴趣的,还是古代民间的一些艺术品,如秦砖汉瓦,刑徒砖,墓志铭碑刻,佛造像,摩崖石刻等诸多艺术品都源于民间,使我们感到亲切不陌生,像是跨时代的与历史对话,感受千百年前的生活方式及艺术形式。这是十分有必要且有意义的一次考察,令我感触良多。接下来我想分三个点来讲民间书法的艺术之美,一是古代民间书法艺术作品,二是取法民间书法的现代书法家,三是古代民间书法与现代民间书法。
考察期间我们去了西安的秦砖汉瓦博物馆,展馆不大,但藏品丰富,有各式各样的瓦当,汉砖,参观完博物馆给我感受就是,汉砖文字足以称得上是民间书法的代表了。砖,是古代建造房屋、城墙、陵墓等主要建筑材料,瓦当则是用作房屋的装饰建筑。汉砖瓦当上的文字有表示吉祥之意的,表达了当时人们的理想和向往以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祈望,也有祭祀用的,除此以外还有纪年内容的砖文,汉砖瓦当的作用是十分贴近人民的生活,这种适合不同需要的各类型砖,就出自于当时社会下层人们和民间工匠之手,砖文一般多为阳文篆书,文字在砖的正面与侧面的方形或条形上,为了适应整体形式,将部分字进行夸张变形,富于装饰美,规范严谨中又有些质朴灵活,我觉得这与同时期的汉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砖文的制作和书写者多为下层工匠,文化艺术水平不高,这反而没有受太多的规范形式的制约,书写较为自由,对书体的设计也可以加入个人的审美,所书写的文字有着一种天然稚拙的趣味,虽说汉代砖文是一种不成熟的有很大发展空间的书体,但这恰巧也构成了一种书法文字的美,这也正是民间工匠与官方正体之间的差异,它没有官方文吏那种达到极致的规范,也没有他们程式化的审美,但恰恰是这种原生态的文字,可以更让我们看到汉代书法的真实面目,这种来自民间的书法也成为了汉代书法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反观当今许书法名家们的创作诸多取法于类似砖文这类的民间书法中,比如当代书画名家王镛先生,他就一直从“民间书法”中汲取营养,这也引起了不少争议。或许很多人会认为这种民间的砖文、瓦当属于古代的一些工匠制作出来的,不是高级文人的作品,这属于俗的一种东西,不够雅。对此王镛先生也做出了解答:“砖文、瓦当这些东西原来都是主流之外的,往往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或比较下层的人搞的。我们现在有很多人都误解了,这些人不仅仅是一般的工匠,他是有传承的,是专业的。最典型的例子,像秦汉的印章,我们现在文人篆刻都奉为瑰宝,学习的样板,就是那些工匠们的作品。所以,那些作品是许多文人艺术家做不出来的。可能在一定的时期、朝代,那些东西不属于主流,但我们今天应该把眼界打开一点。那些东西是文人艺术家不敢弄,也弄不出来的,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多新的启示,其中可挖掘的东西是很多的。当时人对这些文字的变化、变形的能力,令我们现在都觉得非常惊喜。如果能够合理地把它们融化在自己的创作中,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从王镛先生这段话已经很明确的说明了创作取法于古代民间书法不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是我们也不能对这些古代民间书法盲目崇拜和低水平的复制,在发掘民间书法的艺术美后,要用正确的方式表达出来,古代民间书法从总体上来讲虽是信手刻写,较少法度,是没有装饰的书法,体现的是一个时代的普遍审美,而我们如今去学习的时候,应学习其线条,结构,章法中得到启示,从这种无意识,草率中得到创作灵感,而不是斤斤计较某个笔画的形状和方向,完全成为它的复制品,当然也不是没有法度限制的随意书写,书法需在法度之中,没有了法度,不足以称为书法,所以一切借鉴的创作都应该把握在一个度之内。
古代民间的书法作品有其供人欣赏,借鉴及再创作的地方,而谈起现代的民间书法,似乎更多的是“贬义”了吧。如今现代的民间书法,不如称其为“市井书写”,是起到实用的一个作用,是用来写标语或广告的,有的是在结字上力求规范而不能达到,形成一种古怪的字体,结字奇特有趣,但这也称不上是书法,因为它没有一个明确的取法对象。还有一种,则是写的极其规范,近乎美术字体,这也称不上是书法,其本身缺少了艺术性和趣味性。
都说取法乎上,应学习古人的经典作品作为临习的范本,而不是无取法对象,或盲目学习当今“大师”的字体。曾看到一段书法家写的文章是这样讲的:“艺术家不要躲避自己的灵魂,而去追逐所谓的名家的灵魂,要做一个平民的自我,向民间书法学习,固守民间立场!”民间原生态的书法就包括那些我们看到的汉砖瓦当文字、墓志、造像、摩崖石刻等,其中的书法可塑性是很强的,因为这些文字的笔画还没完全走向抽象的符号,它们才是我们借以和自然界接触的根本方式,有时候我们看到那些笔画像树叶,像石头,像水滴,都是与大自然有关的,所以说像这样古代民间的书法艺术也是源于自然界。在这种书法中我们能真正欣赏到艺术之美。而我认为与其对立的是所谓的名家书法,他们将自己对民间书法的认识系统化,转化为自己的东西,虽说有可取借鉴之处,但我们也不能完全追逐名家的脚步,应自己去感受自然,感受来自民间的书法作品中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