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凡

作家蔡骏说：

很多高明的小说，它们并非通过语言直接表现人物心理，而是通过营造的语境和歧义，通过作者在叙述中制造的蛛丝马迹，让读者去探寻。而这也就是读者在阅读心理描写中所能获得的快感来源之一。

一个人内在的情绪、想法、欲望、无意识等等，就是一个人的心理活动。我们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通过倾诉、呐喊、沟通等方式将心理的东西发泄出去，告诉别人。

通常，外在的语言，可以直接表现出人内在的心理活动。但是语言和表情所表达的心理活动，却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心理活动，甚至有时候，语言和心理活动，常常是分裂的。

比如，内向的人，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故意装作不在意。比如，我们面对讨厌的领导或同事时，却要表现出崇拜或友好的样子。

既然心理活动和外在表现之间隔着一条沟壑，那我们要怎样才能写好人物的心理活动呢？

第一、要在小说中运用有针对性的修辞手段。

比较下面几个句子：

1.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感到害怕，浑身发抖。（非常直接，没有任何修辞，最直白，仅仅说明了恐惧的感觉。）

2.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即将被狮口吞噬的飞萤。（用了比喻，说明那种生死危机的场景，增加了恐惧强度，但仅仅说明了被看者的脸或表情很可怕。）

3.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感到了一阵灵魂的战栗，那就是魔鬼的样子。（用了转喻，增加了恐惧强度，还增加了叙事信息，暗示了人物之间的关系并传递出伦理判断，即被看者很可能对看者做过非常可怕的事。）

通过比较我们发现，不同的比喻、转喻会带来不同的情感强度和人物关系，对此我们需要根据故事的目标仔细取舍。

第二、用侧面描写比直接描写更能表现心理的复杂情绪，也更吸引读者。

作者认为，直接心理描写和间接心理描写的不同之处在于，直接描写给人一种三流偶像剧的感觉，在伟大的小说中根本看不到这样的描写，而间接描写至少看上去，会显得比直接描写更专业一些。

比如，一个长相丑陋的女生，一直在被同学嘲笑中长大。当有一天有男生向她表白时，她就会在心理上产生矛盾。

也就是产生客观自我认同和主观自我想象之间的矛盾。

她会觉得困惑，会认为自己毫无魅力，别人喜欢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或许是恶作剧。

那么我们如何来表现这个矛盾呢？

假如男生告白后，女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第二天两人碰巧又在食堂见面了，男生说：“嗯……你好。”

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去表现女生的心理呢？

如果用直接描写可能会是：天哪，我到底要跟他说什么？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昨晚的想法？他会不会因此而看不起我？我怎么这么倒霉？要是没遇到他就好了！

而如果用间接描写可能会有以下几种方式：

1.我将眼睛看向别处说：“我不好。”（这句“我不好”就把女孩内心的纠结情绪表达出来了。）

2.我忽然手一抖，掌心里的包子掉到了地上。（通过动作表现紧张。）

3.生活为什么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只想挣脱那个打气筒，飞向天空，飞得越高越好。（这几句话中，并未直接说她对男生的态度，而是通过间接的方式表现她的压力。）

比较后可以看出直接心理描写和间接心理描写的不同。所以，侧面描写能够制造更多的语义空白，制造歧义，能够调动读者的感情结构，去自由体会人物的心情。

最好不要直接将情绪一股脑全说出来，因为直接说出来的情绪很难让人回味。所以，很多剧作家说，要善于制造人物的内心矛盾。

第三、通过人物意识流活动，用最小篇幅尽可能地揭露人物的各种价值观念。

比如，当《纸牌屋》中的一个政治家拒绝了主角弗兰克的提议后，在政治家走出房间之际，弗兰克开始内心独白：

如此浪费才华。他选择钱，不要权力。这座城里的每个人都会犯这种错。钱是美国西部那种面积庞大而品位极差的房子，十年后就会垮下来；权力才是能牢牢矗立几百年的基石，我无法尊敬看不出这两者区别的人。

在这段极短的话里，作者通过权力和金钱的对比，巧妙地凸显出了主角的政治观念。在他心中对于权力和金钱的价值排序。同时，他内心深处的高自尊人格也呼之欲出。

第四、在描写中表现本能与道德之间的冲突，以及这种冲突带来的人格形象的蜕变。

我们娶最大限度地塑造一个人物的心理复杂性。

以心理学的视角，增加心理复杂性和层次性。比如，本能欲望和道德枷锁之间的冲突所形成的心理压力和心理创伤。

人的本能欲望中，有胜利欲、性欲、权力欲、自私欲、尊严等等；而道德枷锁，则是指责任、歉意、负罪感、善良、牺牲等等。

在美剧《绝命毒师》的第四季第六集中，大毒师沃尔特，终于在作为一个好人教师的道德负罪感和内心本能中的权力欲、掌控欲之间的矛盾斗争中，选择了掌控欲。

从他和他妻子的一段对话中，我们看到沃尔特做为一个毒枭，那种掌控一切的霸气，那种大人物的气场完全表现出来了。沃尔特内心的那种掌控的本能，终于完全战胜了道德枷锁。

而沃尔特最后的蜕变，是基于他妻子不断地暗示，你是一个弱小的男人，你无法保护自己，你需要警察的保护。这刺激了沃尔特的自尊，而在几段对话之后，沃尔特的自尊感上升到了极点，因而最终爆发。

所以，在表现冲突的时候，一定要掌握好节奏，多设计几个铺垫，再迎来人物的高潮。

第五、在日常写作中，生活中一切负面情绪，都是对写作者的馈赠。

当我们陷入焦虑、恐惧、悲伤的时候，试着将它变成一次绝妙的创作机会。

我们可以仔细品味那些情绪的由来，将有关的心理活动通过语言梳理出来。不仅能宣泄情绪，也能让我们更好地审视自己的内心。

课后作业：

选择一个有极端心理的主人公，比如：歇斯底里症、妄想症、人格分裂、强迫症、恋物癖等等，用一段心理描写刻画他的这一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