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二十一章
小镇一夜起风云
擦亮两眼看红军
天还朦胧着,便听见夏道涵家传来哀嚎声一片。爷爷有些忧心忡忡,对我奶奶悄悄说:“别看夏道涵的儿子平时威风八面,每年租谷几千石,库存粮食超万石,昨晚被隔壁书生的队伍给端了,听说书生的队伍很仁慈,还给他们留了够吃的粮食。夏道涵有老毛病,弄不好会出大事的。”
我奶奶问爷爷:“我们家咋没分到粮食?”
爷爷凑近我奶奶耳朵:“我们家不能去担夏道涵的粮食,饿死也不能去。还是红军好,让哑巴送了谷子和包谷来,看来书生的队伍都是好人,是保长他们在故意糊弄我们,说书生的组织是赤发鬼。”
奶奶有些不信,疑惑地看着爷爷:“那我们家里咋不见一粒粮食?”
爷爷说:“老大把粮食藏了,是程先生走时吩咐的,不能放家里。你不要对他人说,这大天干的年月,我们一大家子人就靠这些粮食过活啊。”
奶奶两眼笑没了,咧开无齿的嘴,不住点头:“程先生就是菩萨心肠!听说她会玩双枪,我咋从不见她耍枪?”
爷爷拿手指头一戳我奶奶额头:“你个瓜婆娘,她被县内外县的官府抓了那么多回,都能安然无恙走出来,你以为她是脑壳简单的大老粗?”
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在蛮子洞敲锣吆喝:“各位父老乡亲,快到黎梓卫集合,我们将公审罪大恶极的保安大队长杨安贵,凡是到黎梓卫开会者,奖袁大头一个。”
听说到黎梓卫有大洋,听说要公审县保安大队长杨安贵,乡民们就丢下手中活计,从四面八方或骑马或坐轿,或步行或划舟摇船,如同庆祝盛大节日一般,蜂涌至黎梓卫码头。
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杨安贵就是个恶魔,他差点嘣了我保保,听说要公审他,我莫名的兴奋,就在地坝里不停地蹦哒着,吆喝着:“背时鬼背时鬼,该背时!”
我奶奶背着我,爷爷扛几根干透的楠竹到江边,用麻绳缠紧几根楠竹,就成了一个浪里飘的竹筏,我奶奶背我跳上竹筏。我拉住奶奶的手,看一江如烟如雾碧水,爷爷把竹篙轻轻一划拉,竹筏两边就在清水里划出两道银色浪花,筏子轻快地漂游在江心,我看到蓝蓝江水上,飘荡着有帆的大船,无帆的小舟,还有竹筏皮筏,摇竹竿的叽嘎叽嘎声,夹杂着船挤出的浪花声,一声一声又一声,声声塞满我耳畔。筏子顺风顺水,就一袋烟功夫,便到了黎梓卫码头。
我看见,码头上飘一面猎猎的红旗,红旗上绣着镰刀斧头。我惊讶地问奶奶:“那不是从哑巴老何房间搜出的红布么?”
我爷爷久久地看那红旗,也惊讶不已,就揉揉眼睛,再看看红旗,便自言自语:“是啊,这不是哑巴老何房间里搜出的红布么?他们不是说,赤发鬼的旗帜上绣了镰刀斧头,名为共产党,他们个个赤发赤面,还在旗下宣誓,他们要用镰刀割断乡民的脖颈,用斧头砸碎乡民的脑壳,他们还时不时下山劫财劫色?”
我爷爷迟疑不前,就站在筏子上左顾右盼。他再定睛细看,只见一个梳大辫子的二八芳龄姑娘站在红旗下举头仰望,试探着从一排整齐划一队列的军人跟前走过。这些军人的服装奇特,他们灰衣灰帽,帽檐上绣红五星,脖颈上绣红领章,背着长枪和大刀,他们个个挺着笔直的腰身,挂一脸和悦的微笑。爷爷说:“白娃,看到了么?那就是红军。”
我好奇地问:“爷爷,不是说红军会用镰刀割脑壳么?”
爷爷呵呵地笑道:“那只是谣传。白娃记住啊,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耳听为虚,必须眼见为实。这是古话,也是道理。”
我点点头,撒娇不肯上岸,爷爷问我为何不走,我说我太矮,看不到,要骑马马。
爷爷刮刮我的小鼻子,拍拍我的小屁股,脸挂慈祥的笑容。就呵呵地笑着尊下,我爬上爷爷脖颈坐下,抱住他脑壳,如同坐在高头大马上经过码头的红军首长。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