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神思有些恍惚。头疼的厉害,晚间稀里糊涂似睡似醒,情绪上有高抛缥缈,恍若隔世的感觉。唯一明确的是,亲历的事实是混杂的,蛮荒里掺杂着自嗨的温情、感动、悲痛,被描摹刻画的现象环绕着,一波一波的有序操作很合理很正当的铺开、执行。描摹的现象似网般罩过来后,一切都不再重要。
生活被切割的七零八碎,需努力的缝补起来。细思追究,生活早就被描摹刻画过了,被规划好了,跑道是现成的,规则体系架子也是搭好了的。想什么、做什么、怎么做、激发出什么样的欲望,被什么牵引着走,长成什么样,都有现成的模板。虽偶有觑隙,只是自己一直混沌。
对于生活,自觉一直没啥底气去说。被牵引着长成的人,那层幕布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困扰。长久以来,总有股游离于真实生活外的感觉。
但提及生活,头脑里就会蹦出一个特深的场面: 离公路不远处,一老太太弯下身子脱袜子的场景。婆说村东头一个婆,人很细发。赶集时,会在穿过公路前穿上袜子,赶完集回村时,走过公路后,再脱掉袜子。集市在镇上,公路有点像乡下与镇点的分界线。那时,村子里老辈人出门讲究挺多的: 收拾齐整,梳头、拢头发、戴上头巾或是盖上手帕,换上干净的偏襟衣服,手提小笼也会带点干粮。邀上几人一块走去赶集市。回村进家门后,第一件事就是用房门口挂的木把穗子掸掸身上的灰,之后洗把脸,换下衣服再做活。
小时村子,清晨,天蒙蒙亮,几乎每家每户都在洒扫庭院。睡懒觉家里是不能容忍的,每日家里是需要从里到外清扫一遍,屋里各处桌子、柜子等需擦洗一遍。之后喂养家畜、下地做活。搬到新房不久,第一回听到外爷给妈说的是: 穷家惯娃,富家惯骡马。原因是,小时的我不会干啥、嘴还馋。后来,妈就各种使唤,换来各种干啥事丟啥底: 比如摘过一回江豆(摘的过嫩剥不出江豆),搞得好长时间,地里摘不回老江豆(毁了茬江豆挨过打);天麻麻黑时,需将院子里的小鸡赶回后院,隔三差五就会有小鸡被柴火棒或是小土坷垃击中死掉,那么多的小鸡最后也没成活几个;饭后洗锅碗,偶尔一摞的盘子碗会滑落到地上;家里蒸馍打个下手、看灶火,眼看着火会被看灭……一串串、接二连三的祸事层出不穷,那阵也是挨训挨罚挨打最多的时候,搞得是妈说: “就得拿个板板将你敬上”。
当然,妈也会像外爷那样说: “成才的树就不用阔(大修整)”。多年后,慢慢才有点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人的天性本质,不要违拗。妈说这话在我小学快毕业时,估计那时实在没法,整日的熏陶,做各式繁琐的日常家务,确是几乎样样做不好,也没能形成习惯。如妈说,“算盘珠子拨一下转一下”。依上辈人的看法,家务农活样样不上心,干啥丟啥底。关键是手笨,眼里没活,爱顶嘴,心野的就知道整天瞎玩,弄得妈很是担心,将来能不能吃上饭,将生的做成熟的。
但这些小时的熏陶,也没有白熏陶。虽然,自内心里不喜欢做这些琐碎的家务事,却也是瞅着被自己弄的乱七八糟的屋子,就会泛上妈训斥的话: “那是人住的地方,弄得跟个猪窝一样”。儿子小时那几年,妈要来时,每次搞得就像迎接上级检查一般,得搞卫生,角角落落都要擦洗一番。至近些年,才有些明白,上辈人出门的讲究劲,并非在意于给外人看,而是在提自己个的精气神,给予自身的体面。而非以前简单不屑的认为“爱面子,穷讲究”。就如村东头哪位颇细发的婆,头发永远都是一丝不乱,院子素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回想起来,村子里有着潜在看重的品质: 勤劳、诚实、不惜力、稳健、节俭、讲理不胡来等。这些被零碎的分散在日常生活的点滴言语里: 走过那家地头,会说这是哪谁谁家的地,庄稼长得好,地里面大点土坷垃都没有,杂草被拔的很干净,地界梁拢的也好;说哪谁谁家里啥时去都是干干净净的;又说哪谁家出来的娃就是不一样,不胡来,说话办事有板有眼,稳稳当当……又想起来,儿子小学二年级时,一回班主任说: 孩子教的太传统了,会在学校吃亏的。想来,有些品质是刻在骨子里活出来的,那刻,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总归,社会的有序存在,看重的品质才是社群真正的定海之锚。不能一边祛魅抛弃,一边又高调制定规则去评判框定。如此系统化操作,不跟风不扭曲不迎合不功利,人得多大定力。
现在想来,平实的日子是藏在老辈人不急不火、稳健的日日劳作里。世事再变,太阳总要升起来,日头总要落下去。人总得干活吃饭,该干啥还得干啥,很朴实的老辈乡人就是如此。这点,我是真正见过的,很宁静祥和的面容。
想必,这就是内心生了根的人。内心里生了根的人必是装得下世间万象的人。不会平白被描摹刻画的图象攫住的人,亦不会由着自己心灵往下堕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