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姓曾,为什么我的这些小舅舅却姓陈。鬼精精怪的我很小就提出了这个疑问。
问妈妈,叔公和外公是一个妈妈生的吗?
妈妈说:“肯定是呀。要不他们都管我奶奶叫妈妈。”
妈妈的奶奶,我的曾奶奶,是一个缠着小脚的慈爱老人。
非常的疼爱我妈和大姨,每次见面都用小名叫她们,仿佛她们还是一个小女孩。
小时候回外婆家做客,我听了总是特别的不舒服,感觉她们两个抢了我的风头。
明明都是大人了嘛,还叫得那么亲热。不过,曾奶奶也很疼爱我们,她衣服兜里总能掏出零食来分给我,但也分给大姨和妈妈。
曾奶奶直到我大学快毕业那年才离开的我们,得有90好多岁了,村子里像她那么长寿的老人很少。
妈妈说,曾奶奶一辈子都没有和人红过脸,认识她的人,无不说她好的。这可能也是长寿的原因吧,大度、没有情绪。
长大后,通过舅舅讲家谱,才知道曾奶奶原是曾家的媳妇,家道败落后就被曾家典当给陈家做媳妇,说好过几年赎回。
没想到外公的爸爸早逝,非但赎不回妻子,连年幼的儿子也只能来投奔母亲。
因此外公就离开自己的老家,来到陈姓人家旁边一边自立门户讨生活,一边得到母亲的一点关心。
曾奶奶在陈家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她这一生没有女儿,所以对两个大孙女疼爱有加,当自己的小女儿看。
外公就和陈家兄弟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就像是亲兄弟般。其实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异姓兄弟。
因为外公没有兄弟姐妹,因此也把他们当成亲兄弟看了。这样,大家都互相有照应。
老二据说是很年轻就没了,妻子带着两个女儿改嫁他乡。
早些年是没有走动的,这两个女儿长大后都有回来认宗。说起在继父家生活的往事,就忍不住流眼泪。此时,曾奶奶在一旁也跟着掉眼泪。
三叔公,在农村算得上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干庄稼活不行,但却精于打猎。
老大不小的时候,娶了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女人为妻。说有问题吧,就是不肯下床。并常年要挂着蚊帐,在房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她给三叔公生养了两男两女,最小的舅舅比我年龄还小。
三叔公的家里很脏,但一群孩子走出去都是水灵水灵,且有着农村孩子少见的白净。因为他们跟着母亲很少出门。太阳晒不到。
春节去三叔公家煮野味吃,是当年幼小的我一个很大的期盼。
四叔公打了一辈子的光棍,曾奶奶就一直和他一起生活,煮饭给他吃。
逢年过节,他就代表娘家人给妈妈和大姨家送东西。
妈妈说,小时候也是四叔对她们最好。
不同于三叔公,老四是一个庄稼好把式。
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他不敢和四叔一起干活,怕会分分钟被拉爆。当年的爸爸是我们村的生产队长,各种农活是不输给别人的。
四叔公遗传了曾奶奶的长寿基因,也活到快90岁,且一直干农活。去世时他家的粮仓还是满满的。
老五年轻时去部队参军,复员后就一直在另外一个镇工作、娶妻、生娃。后半生是在轮椅里度过的,因此我没有见过这个叔公。
但他却是外公几个兄弟中我唯一有去送葬的长辈。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很牢,村子里的人不让骨灰进村,理由是他户口不在村里。
当时曾奶奶还在世,大家一面要瞒住她怕她老人家接受不了,一面要和村里人周璇。
少小离家,只一把骨灰想回到家乡。这是老五的遗愿。
好在当时舅舅在村里有一定威望,最后得到村民们的同意,才入土为安。
六叔公爱喝酒,他是小时候的我唯一看到早餐也要喝酒的人。不过,他特别喜欢小孩。每次我们春节回外婆家,都要在他家逗留更长的时间。
他们家煮的饭菜也特别好吃,他只有三个儿子,因此对我会更偏爱一些。喝完酒喜欢和我们讲一些村里的趣闻。
七叔公的具体年龄我不知道,但他最大的女儿和我同岁,还有两个儿子比我小。
七叔公的老婆长得很好看,是农村里少见的美女。
小时候听大人讲,结婚很长一段时间,他老婆都是裤腰袋里别着剪刀睡觉的。
父母之命不可违,人是嫁过来了,心没来。
七叔公就由着她,等着她长大,等着她接受自己,用农村人最纯朴的感情包容她,也“收服”了她。最后白头偕老恩爱夫妻一对。
说完了这些叔公,再回过头来说说我的外公。在小时候的记忆里,这些叔公远比外公可亲。
外公是一个不苟颜笑的严厉老人。有一段时间还非常迷信,搞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外婆不是妈妈的亲妈,只有小姨是她亲生的。大姨、舅舅、妈妈是被后妈虐待长大的孩子。
在我小时候的眼里,她就是“狼外婆”的化身。对我们,她倒不会虐待,但没有真心,这点小小的我还是明显感受得到。
我不知道外公爱不爱我们,只是我重来感受不到这份亲情。
小时候的外婆家,是曾奶奶家,是那些叔公们的家,我轮流的在他们家享受着小公主的待遇。
那些比我大不了几岁,或是比我小的舅舅阿姨都让着我,由着我的性子,把他们的好东西送给我。
除了七叔公,外公和他的几个兄弟都已离世。
愿这些亲人们在另一个世界还能在一起,再做母子,再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