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面一直是分南北的,但凡被我归属入北方的面,我都喜欢,因其地道的口味。代表如兰州拉面,西安扯面,北京炸酱面,都是我万万不能抗拒的。北方主食面食,自然也就善食面,做法上能秉其性,显其味。作为南方人,我对南方的面却实不苟同。南方擅长精细菜式,却不长于发挥出面自身的味道。以米饭为主食的南方实是不善食面的。南方面的代表如苏式汤面,杭州片儿川,总把重点放在汤与浇头上,以致虽然汤底丰富而鲜美,却时而反衬出面条本身的寡淡,令我敬而远之。但事无绝对,偶而也会有例外。
某日一清晨,我因有事着急出门,来不及捯饬早饭便出门赶公交。一路上肚子都在那作抗议。看来还是得先寻摸个早餐,告慰我那敏感的胃后才能办正事。到站后,下得车来,却是一陌生的街巷。我正有点踌躇如何是好,抬头便瞥见斜对着的街角处一面馆的匾额招牌,黑漆金字,上面已敷有一层簿簿的油腻感。从透明窗张望进去,店堂内整齐摆放着的三五排深暗色的红漆方桌,配同色的长条凳,厚重扎实。桌子中间摆放着插了把原木筷的青瓷筷筒。应该是家有些年头的苏式汤面馆了。上海巷子里多这种店家,很方便周围居民的生活。
食客稀稀拉拉的,倒也坐了个半满。多半为单人成行,也有结对的老人小孩,应该都为附近的居民老食客。现在还算清晨时分,这个时间点有这个上座率,回头客的认可程度看来不错。味道应该也是中规中矩。就在这解决早饭吧,我心里盘算着。
进到店里,紧挨着门口的柜台只安放了一台收银机,后方内墙上嵌有块和柜台差不多宽的木板墙。板墙上吊着三排深褐色的木牌菜单,倒是有点古意。木牌为长条形,每个正好竖着书写得下一个菜名,分别挂着雪菜肉丝面,榨菜肉丝面,辣肉面,肉酱面,什锦面,三丝面,大排面,黄鱼面,青菜香菇面等的各式浇头汤面供客人选择。每个木牌顶部有一小孔,就这么挂在板墙的钉子上。间或有几个木牌是给翻转过来背对着的,那是某些个现在不供应的品种。可能是没准备好或者是食材不当季。最后挂着的两个牌子上分别是小馄饨和小笼包。这是但凡上海的饮食店里总要备下的小吃。
一般进到陌生的食店,我的原则是必选店家的招牌品种,这种选择最为保险,胜算大,失误则最小。但由于对苏式汤面的偏见,所以即使身处一典型的面馆,犹豫后我还是点了份馄饨。在拿着号码牌找位子的当口,自然会顺便瞄瞄别人的碗。却发现在坐的阿姨妈妈,爷叔小伙莫不在低头挑面条。或许是他们那份投入打动了我,让我一时有了吃面的冲动。当机立断地改了主意,冲回到收银台前,顶着服务员的白脸,要求将小馄饨换成了招牌的辣酱面。
拿着换来的面条号牌我找到了一空位,是四方桌的一边,另外三边已经都坐着人。好在都是独自埋头吃面的,倒也不尴尬。坐定后,我才注意到四周墙上还挂着几幅梅兰竹菊的中国画,装裱在玻璃框中。虽然品质一般,虽然玻璃框上还有层油腻。但这种装饰在现在的店家里已属很少见。看来真是有点年头的面馆了。受了四边飘出的各种面汤的刺激,我肚子中的抗议是越来越严重。还好,不一会,服务员就端上来一大碗热腾腾清汤面,正好递到我手边,外加一碟红油汪汪的辣酱炒肉丁豆干浇头,再顺手收走了我的号码牌。辣酱很诱人,我迫不及待地把它倒入汤面中,再淋上少许陈醋,拌拌后便急着从大碗里开始挑起我的面条。沾上辣酱的面条吃起来很有味,面条也筋道而不松散。很快就被我挑完,再喝上几口鲜辣的汤,很刺激。无意间我享受了顿美味而满意的早餐,也偶而改观我对苏式汤面的陈见。虽然可能是因为那天我的胃抗议太久的原因。
文/劳拉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