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热气腾腾的松鼠桂鱼上了桌，年夜饭便正式开始了。爸爸做了六个冷盘，六道热菜，还有六只螃蟹外加一碗八宝饭，辛苦了整整一个下午。
爸爸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三个半杯，“雪儿！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祝你学业有成！”他举起了酒杯。
“爸！不对吧，你应该先敬我妈妈。”莫雪离觉得大过年的，自己应该表现的快乐一些，虽说不真实，但是也能应景。
“就是！就是！应该先敬你妈妈的！”爸爸接过女儿的话，把杯子举向妈妈。
“亲爱的老婆大人！祝你青春永驻！新的一年里更加美丽动人！干杯！”他一仰脖子，半杯酒下肚。
“哦吆！红酒哪有这样喝的，又不是喝啤酒。”妈妈也举起杯，笑着抿了一小口红酒。
爸爸的厨艺不错，他是一个很顾家的男人 。虽然平日里工作很忙，但是，只要一有空闲，就挖空心思的给母女俩换着花样烹制美食。他爱她们，她们的快乐就是他幸福的源泉。
他也挺喜欢林慕凡的，虽然一度因为女儿与林慕凡同居而生气。但是后来，慢慢地也想开了，婚前同居也并不一定都是弊端，至少可以更大程度地增进彼此的了解，类似试婚的形式在当下的社会已经司空见惯。再说了，不舍归不舍，女儿大了不由爹娘，到头来，终归还是要出嫁的。
这次林慕凡出了事，他明着也没有过问，暗地里通过朋友打听了一下，事情不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只是担心女儿茶不思饭不想的，怕出现什么状况。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他见不得她不快乐。
年夜饭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不受待见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开始了。好看不好看是一回事情，打开电视播放着，听着乱哄哄的动静，倒也给不大热闹的迎新年晚宴增添了一些气氛。
莫雪离默默地看着相亲相爱的父母，她又想起了林慕凡，不禁暗自神伤。他在里面吃的还好吗？里面冷吗？他那经常失眠的毛病是否还困扰着他……
府前街8号的大门口，两个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地挂着，阴森的肃穆却须臾未曾离开。持着空枪的武警在值班亭里，听着外边呼啸凛冽的西北风，思乡的情绪弥漫在除夕孤独的夜里。
与此同时，监房里倒是欢声笑语不断。铁栏杆外头的前夹弄，放置了老式的29吋彩电，每个监房都有一台。饱餐了红烧大肉和白菜肉片的人们，似乎是忘记了想念家里的亲人，席地盘腿而坐，投入地看着电视里正在播出的春节联欢晚会，那种目不转睛的神情，好像是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看过电视。林慕凡当然也不例外，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咵、咵、咵”枪柄钥匙在锁孔里刺耳的转动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林慕凡回头看时，监房门里面已经站着一个新兵，管教正在锁门。
“他妈的！大年夜的都有人进来！”突如其来的新兵，扰了一腿肉的兴致，他不禁有些忿忿。
“1860！小安徽！你俩去给他过个手续！”
“是！”林慕凡起身往门口走去。
“是！”小安徽紧随其后。
林慕凡站到了新兵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米八左右的个子，清瘦白皙的脸显得很斯文；匀称的身材，把身上那件登喜路的深蓝色夹克衬托的近乎完美；一条靛蓝色的Lee牌牛仔裤套在他修长的腿上，脚上却是一双很不搭调的黑色板鞋。毫无疑问，又是行长拿去充公了。
“双手抱头，蹲下！”小安徽厉声喝到。
“番号？”林慕凡对新兵有些好感，语气显得非常平和。
“1960。”新兵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抬眼看着林慕凡。
“呵呵！刚好差我100！什么地方人？啥事情进来的？”林慕凡觉得与新兵挺有缘份的，番号整差100,另外，他也有一条同样款式和颜色的Lee牌牛仔裤。
“报告！我是上海人，涉嫌职务侵占进来的。”新兵回答的很老练。
“你不是头官司吧？”林慕凡从新兵回答的腔调上来看，觉得他应该在这种地方呆过。
“报告！是的！我吃过两年少教。”新兵迅速地回答，他这套说话的路数听着挺正规，估计是少教所的规矩。
“规矩懂吗？”小安徽大概是对新兵看不太顺眼，厉声喝问。
新兵看了林慕凡一眼，把头拧向小安徽，“报告！新兵首先要做扫清模子；接下来，吃红烧扁鱼、椒盐排骨、爆炒蹄筋三道菜；然后，伙食三清六半。拉屎、撒尿、放屁必须报告，拉屎要拉进坑洞，撒尿要对准坑洞……”
“行了！现在是文明官司，你那是老黄历了！来！先给你洗洗干净！”小安徽也是几进宫的人了，各种规矩了如指掌，所以，听着有些不耐烦了。
林慕凡见小安徽挺热衷于给人过手续，他就不再发问了，乐得清闲，转过身，斜倚在墙上，又看起了他的春节联欢晚会。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