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终归不是机遇,而是昙花一现的一点点幸运火花。
在集贤院大放异彩之后,杜甫万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依然只是冷处理,投诗干谒的日子竟然还要继续下去!长安人又何曾想到,这个在饥寒交迫中苦挨岁月的背时者,将会在中国文学史上获得“诗圣”的殊荣呢。
人若到了这般境遇,真恨不得“只依靠大地的香气而生存,如同植物受着阳光、空气的供养”。病急乱投医,为了生计只有更降低道德底线,杜甫甚至托人去走杨国忠的门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杜甫常年困居长安,已经沦落到与贫民为伍去抢购降价官米的地步,曾以为近在咫尺的远大前程一天比一天更显得遥不可及,人也变得愤世嫉俗起来。
年已不惑的伟大诗人就这样养成了最标准的愤青心态,一如今天的愤青一样,携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负能量开始抱怨起社会的不公。如果诗人有幸接受今天那些人生导师的真诚指点,或许会放弃“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过于高远的理想,踏踏实实地找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过一种自得其乐的小市民生活,相信社会上一切所谓的不公其实都是合情合理的。做人还是务实一点的好,“市侩”这个词虽然听上去有点刺耳,照其标准生活起来其实绝对会愉快很多。
人生有所追求,往往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这几乎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只要调整一下心态就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杜甫的问题是,取法乎极上而仅得乎极下,理想与现实的反差过于强烈,而性情的执拗与内心的坚守又不容许自己做出过多的妥协。这是一道无解的人生难题,不是渺小个人的任何努力可以解决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