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记忆迷宫
雨水顺着周沉的发梢滴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洼。他和祁墨躲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屋檐下，透过雨幕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祁墨低声说，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那些人知道你的身份，很可能也知道我的事务所。"
周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香水瓶——那是他们在逃跑前抢救出来的唯一线索。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
"我记起来了..."周沉突然说，声音嘶哑，"林晚...她总是把头发挽起来，右耳后面有一颗小痣。"
祁墨转头看他："这是香水唤起的记忆？"
"不，是看到那张卡片后..."周沉按住太阳穴，眉头紧锁，"就像...被锁住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便利店的门突然打开，两人警觉地后退。出来的是个打着哈欠的店员，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缩回温暖的店里。
祁墨看了看表："我知道一个地方，跟我来。"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栋老旧的公寓楼。祁墨掏出钥匙，打开顶层的一间小公寓。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几幅手绘的香料分子结构图。
"安全屋。"祁墨简短地解释，"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周沉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模糊了外面的灯光。他闭上眼睛，试图抓住那些闪回的片段——林晚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她调制香水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一个花园，开满了白玫瑰的花园。
"祁墨，"周沉突然开口，"东莨菪碱...如果持续接触会怎样？"
祁墨正在检查门窗，闻言停下动作："理论上，长期低剂量接触可以重塑记忆神经网络，甚至...植入虚假记忆。"他顿了顿，"你是怀疑..."
"那些闪回的画面..."周沉转过身，眼中充满困惑，"有些感觉真实，有些却像在看别人的电影。我怎么知道哪些是我真正的记忆？"
祁墨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东莨菪碱诱发的记忆有个特点——缺乏情感温度。真实的记忆会带着当时的情绪，而植入的更像旁观者的视角。"
周沉回想起那些片段——林晚在花园里转身对他微笑的画面让他心头一暖，而另一个她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的场景却冰冷得像张照片。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祁墨打开电脑，"你记得出事前在哪里工作吗？"
周沉摇头："医生说我失去了大约五年的记忆。"
祁墨快速敲击键盘："你是化学研究员，专攻神经药物递送系统...查到了！"他转过屏幕，"三年前，你在新科生物医药担任高级研究员。"
屏幕上是一篇学术论文的作者简介，附有周沉的照片——白大褂，自信的微笑，与现在判若两人。
"新科生物..."周沉喃喃重复，这个名字让他后颈汗毛竖起，"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有种...恐惧感？"
祁墨继续搜索："公司两年前突然关闭，官方说法是资金链断裂..."他眯起眼睛，"但论坛上有传言说他们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周沉苍白的脸。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穿透太阳穴，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白色的实验室，闪烁的仪器灯，还有...一声尖叫。
"啊！"周沉抱住头，痛苦地弯下腰。
祁墨立刻扶住他："怎么了？"
"实验室...有人在尖叫..."周沉喘着气说，"是个女人..."
祁墨的表情变得凝重："我们得去那里看看。"
"哪里？"
"新科生物的旧址。如果那里还保留着什么线索..."
周沉直起身，尽管头痛仍在持续："现在？"
"越是这种天气，越不容易被发现。"祁墨已经起身准备装备——手电筒、手套、还有一个小型气体分析仪。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城郊一栋废弃的工业建筑前。铁门上的锁早已锈蚀，祁墨轻松撬开。建筑内部黑暗而潮湿，走廊两侧的门大多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看来搬得很彻底。"祁墨低声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地面。
周沉却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肌肉记忆般带着他走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牌已经脱落，但他知道——这里曾经是他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只剩下一张歪斜的桌子和翻倒的转椅。周沉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通风口上。
"那里..."他走过去，跪下来检查通风口的栅栏。轻轻一推，栅栏松动了。伸手进去，他的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小金属盒。
祁墨凑过来："你记得这里藏着东西？"
"不，只是...直觉。"周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把小钥匙。
就在这时，祁墨突然关掉手电筒："有人来了。"
黑暗中，他们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周沉迅速将金属盒塞进口袋，两人贴着墙移动到门口。
"分头找。"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老板说可能有关键资料遗漏。"
祁墨做了个手势，示意周沉跟上。他们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来到标有"B区实验室"的门口。门锁着，但祁墨似乎对这里的布局异常熟悉，带着周沉绕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服务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实验室，相比其他地方，这里的设备虽然蒙尘，但基本保持完好。周沉站在门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个场景与他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完美重合。
"这是...我的实验室。"他轻声说，走向中央的工作台。台面上还留着一些烧杯和试管，积了厚厚的灰尘。
祁墨正在检查墙上的白板，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潦草的化学公式："这些分子式...与香水中的成分高度相似。"
周沉的目光被工作台下方的一个小抽屉吸引。他蹲下身，用那把刚找到的钥匙试了试——完美吻合。抽屉里是一个绒布小盒子，打开后，一枚铂金戒指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戒指内壁刻着一行小字：To Linwan, Forever.
周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颤抖着将戒指戴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完全合适。
"你们果然在这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猛地转身，看到三个黑衣人持枪堵住了出口。为首的男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周博士，老板很关心你的...记忆恢复情况。"男人慢慢走近，"把U盘交出来，我们可以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周沉下意识地后退："什么老板？你们是谁？"
祁墨悄悄向工作台移动，手指碰到了某个玻璃器皿。
"别装糊涂了。"男人冷笑，"三年前的事故后，老板花了大价钱帮你重建记忆。现在你却跑来挖旧账？"
周沉如遭雷击："重建...记忆？"
就在这一刻，祁墨猛地将手中的烧杯砸向地面，同时大喊："闭气！"一股刺鼻的气体瞬间充满整个实验室。
黑衣人慌忙后退，但已经晚了。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眼神涣散。祁墨抓住周沉的手臂："走！"
他们冲出实验室，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身后传来混乱的喊叫声和踉跄的脚步声，但没人追上来。
回到车上，周沉大口喘着气，戒指在方向盘上闪着冷光。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他的声音发抖，"我的记忆是...被重建的？"
祁墨插入U盘，快速浏览内容："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屏幕上跳出一系列加密文件夹，其中一个命名为"LW-Project"。祁墨点开后，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那是一份详尽的实验记录，作者署名"周沉&林晚"。
"记忆定向编辑与气味诱发技术..."祁墨快速浏览着摘要，"你们在研究利用特定气味载体传递记忆调节药物..."
周沉死死盯着屏幕上自己和林晚的合影——照片中，他们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林晚手中拿着一瓶淡金色的液体，正是那款香水。
"这不可能..."周沉喃喃道，"我们研发这个...为了什么？"
祁墨翻到文档最后一页，那里用红色字体标注着一行警告：
"项目终止。LW-7配方存在严重副作用，可能导致记忆混乱及人格解体。所有实验数据立即封存。——周沉，2019.5.18"
日期让周沉浑身冰凉——那是他车祸前一周。
"LW-7..."祁墨若有所思，"应该就是那款香水的代号。但为什么林晚会带着它？又为什么会在车祸中..."
周沉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想知道真相吗？明天上午10点，白玫瑰花园。单独来。——一个朋友"
随短信附着一张照片——阳光下的白玫瑰花园，正是周沉记忆闪回中的场景。
祁墨看着照片，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复杂："我知道这个地方..."
"哪里？"
"城北的私人植物园，属于..."祁墨停顿了一下，"属于新科生物的前董事长，杜明远。"
周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内心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形成——那场车祸，可能根本不是意外。
而林晚的死，与他们共同研发的LW-7香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