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21

一、关于家世

父亲

在父亲岁月的身影里,承载了家族的兴衰、命运的起伏以及岁月的沉淀。

父亲李坤,乳名小夯子,读书时用名李朋年,生于安徽省含山县运漕镇东河街1号,那片充满家族故事的土地。

父亲自称属鼠,1936年12月23日出生。当我带着好奇,试图探寻这个出生日期背后的真相时,他只是淡淡地说是大姐告诉他的,应该不会错。可当父亲去世后,翻看从社区领回的职工档案,父亲的履历表上面赫然写着“1936年11月26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人们常常不经意间将生日写错,或把农历日子当作阳历填写,这样的错误虽不引人注目,却反映出时代特征。在我给父亲庆生时,一般都会按照推算的阳历日子,这样也会让他觉得自己年青些。

父亲上有两个姐姐和下有一个妹妹,姐姐李皖兰、李凤兰,妹妹李淑萍。

在父亲的记忆中,小时候家境优渥。他曾不无自豪地告诉我,小时候照过一张戴着西瓜皮帽子的照片,一幅小少爷的模样,那个年代能够有自己的儿童照可真是一件极为罕见的事。家中开着一家中药堂,字号“宝和堂”,在运漕镇也是颇有名气的存在。

当时家有三进十六间房产,前进是临街药房,透过那扇扇古朴的门窗,向过往的行人散发着淡淡药香。后进则一直延伸到河边漕运码头,那是家族经济与外界交流的重要通道。

爷爷奶奶

爷爷名叫李永金,在家族中排行老四,是一位性格沉稳的人。奶奶李江氏是运漕对面无为县大户人家有文化的小姐,性格温柔。她的嫁入不仅是两个世家的联姻,也为家族带来了新的气息。

爷爷和奶奶都拥有精湛的医术,在治病救人方面,他们像神奇的魔法师,用草药和手中的银针,为镇上患者驱散病痛,带来健康。爷爷擅长治风湿伤痛,奶奶擅长看小儿科,他们能为一个个患病者带来希望的曙光。

由于他们医术高超,不仅运漕镇的居民对宝和堂信赖有加,周边集镇乃至漕河对岸无为县的人也纷纷慕名而来。

在当时的运漕镇上,李家虽然比不上粮商大户,但也算是富裕人家。每当过年的时候,李家大门就像穿上了盛装,挂起大红灯笼及“诗推学士,化众将军”的门符。那鲜艳的红色,如同火焰,点燃新年的喜庆氛围;那门符上的字迹,仿佛是守护家庭的神秘符文,为家庭带来平安与祝福。家里佣人出门时打出的灯笼,都印有“宝和堂”字样,让李家在镇上的地位也是耀眼的存在。

家道中落

命运的转折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烟土,也就是鸦片,如恶魔般悄然传到运漕镇后,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大家庭就开始走向衰落了。

仰仗着宝和堂的丰厚收入,李家众人包括奶奶在内,沾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家里每天几杆“大枪”开着,那烟雾缭绕的景象,渐渐吞噬着家庭的生机与希望。与此同时,社会动荡不安,兵荒马乱,让老百姓生活困苦,没钱看病。曾经门庭若市的宝和堂,慢慢变得门可罗雀。家里的经济状况就像滑梯一样,一落千丈,入不敷出。为了维持生计,后期不得不靠变卖房产度日。子女们也随之开始各奔东西,另立门户,曾经的大家庭,如同破碎的镜子,分崩离析。到1947年,运漕老家最后一进房产也被迫变卖了。

据父亲回忆,在家族的分支中,有一房叔叔家选择了离开故土,踏上了前往南方的征程。他们在陌生的地方开辟新天地,将家业经营得风生水起。只是,时光的长河如同无情的流水,淹没了许多记忆线索。

我不禁遐想,如今国内外那些仍然以“宝和堂”为名的药店、药厂,是否与这位叔叔的后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这或许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命运的残酷并未就此止步。父亲五岁那年,爷爷被鸦片毒害变得积弱的身体终于走到了尽头,死时还不到30岁。爷爷的离去,仿佛抽走了家庭的精神支柱,让奶奶感到作为一个寡妇已经无法在风雨飘摇的李家立足。1943年2月,奶奶带着三个年幼的子女,如逃亡般来到大姐出嫁地——芜湖,租住在儒林街,后来的环城南路50号。一家人的命运,从此与芜湖这片土地紧密相连。当时,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大部分靠大姐给娘家补贴家用艰难过活。

大姐夫虽然是当地的保长,但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靠制售香烟所得。第二年,奶奶带着父亲给一户叫陈雅山的律师家做帮工,为一家人制作衣服。每月多时可得四斗米,这点收入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他们生活的希望,日子过得非常心酸。直到1953年3月,父亲参加工作,生活才开始慢慢好起来。

后来,父亲在阜阳工作时,曾有家乡人带信给他,要他回去处理家里遗留房产。父亲深思熟虑后表示,如今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家里的财产就留给乡下的亲戚们吧。

奶奶1960年就因病去世,无缘见到其后她的孙子们出生,但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带我给奶奶上过坟。

回老家

2018年5月6日,我开车带父亲回了趟运漕老家。当时,运漕镇像是在搞老镇旅游开发,漕河边的防洪大堤也正在兴修。

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宝和堂老宅,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感慨万千。前两进老屋虽然破败不堪,但居然还住有人家。那破旧的墙壁似乎在默默地诉说这里曾经的故事。后进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空地,直通漕河。新的水泥防洪大堤还没完工,上面是一堆堆的建筑材料。

父亲在房屋两边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中满是激动,想必是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感慨吧。

我向住在老房里面的人打听是否知道房主的身份,住的人说不知道,他们只是租住在这里的。

这一刻,我深深地感到,时间的洪流已经冲走了这里的记忆,那些曾经的辉煌与悲苦,也许只有我们李家的后人才会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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