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琴和父母的争论

虽然付斌每次只去学校找她，但是，两人的绯闻最终还是传到了小琴家人的耳朵里。

亚丽自然是知道小琴的事情的。但不是她说的。

她很乐见小琴和付斌好，不仅仅是因为付斌带着她俩游历的那些天充满了快乐。为了闺蜜情谊，她每次去找小琴玩的时候，遇到小琴妈妈跟她打听学校里的情况，总要替小琴百般遮掩，各种好听夸耀，以便让她妈妈安心。

这天周五，放了学，亚丽和小琴结伴回了家。

“小琴，你让亚丽自己玩一会儿，妈妈今天给你俩好好炒两个爱吃的菜。你去帮我买点菜来。”小琴妈妈说。

“哦，好的，我这就去。”小琴应道。

亚丽翻看着小琴的影集，小琴妈妈白慧灵端着一盘瓜子走进来，坐下来和她拉起家常来。

“亚丽，你妈妈最近身体好吗？”

“挺好的，牙牙（阿姨）。她每天没事就是干干家务，帮我哥带带孩子，也没啥操心的事。”

“那她有福气，你这么懂事，哥哥嫂子也孝顺，都抱孙子了吧？”

“唉，牙牙，你不知道，她也很不开心。有时候在我面前唉声叹气的，还抹眼泪。我问她咋了，她又说没事。其实，我大概知道她为啥流泪。”

看亚丽说得认真，白慧灵就看着她的眼睛听得认真。

“我爸爸他们家里人和她有点不对付，老在我爸跟前数落她，觉得她没个工作，不给家里挣钱，算是个吃闲饭的。看她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对，我爸倒还挺护着我妈的，一般也不跟她说这些事，但是她能感觉到。提起来就唉声叹气。”

“是吗？那你给她多宽宽心。多替她在你奶你爷你姑你叔面前说说好话。”

“是啊，我当然要维护我妈的。我妈整天在家里搞家务也没消停啊。就像上次在武汉，我姑妈一见我，当着小琴和付斌的面就开始数落我妈，说我妈给我做的衣服怎么不好，带的行李怎么不对。人家付斌对我俩多好啊，我可不想因为这些家里的破事影响我们的形象，我当时就不愿意，直接把她怼回去了，她再没敢提这茬儿。”

“付斌？是谁？”

小琴妈妈询问地望着亚丽。亚丽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小琴妈妈锐利的目光表明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好朋友的秘密。

亚丽一霎那突然意识到，这场聊天绝对不是随机的，小琴在家里平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教科书的人，今天怎么被派出去买菜了？她妈妈肯定已经知道什么了。

她继续顽强地弥补漏洞：“哦，付斌是我们当时一起实习的一个同学。您不认识。”

然后作势看看时间，慌慌张张地起身说：“啊，都几点了?牙牙，我得回家了，我不能在您这吃饭了。我没打招呼，我妈肯定等我吃饭呢。小琴回来了麻烦您跟她说一声我不等她了。”

小琴妈妈不动弹，淡定地说：“亚丽，别瞒我了，这个付斌是不是和我们家小琴有点什么关系？怎么一说到这你就要走啊？”

亚丽没法走了，为难地道：

“不是，不是！唉，您别逼我了，我和小琴是好朋友，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小琴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又闷又犟，主意还大，从来不跟我说她的事情。学校里有是有传言，但是她从来不解释，也不和我讨论。您还是自己问她吧。求您放过我吧！”

说完，不等对方答复，便像兔子一样逃走了。

逃出麦家大门，她也没敢走远，在拐角不停徘徊。

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小琴可能还不知道她妈妈已经有所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无疑更让聪明的白慧玲老师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我亚丽不能做不够意思的事情，虽然刚才完全被白老师的火力侦察打败了，至少也得等到小琴回来给她提前报个信才好啊。

麦小琴的出色美丽、付斌的挺拔暖心是亚丽心里的骄傲。她喜欢这两个漂亮朋友，更希望他们能一直好下去。

说实话，亚丽也喜欢付斌，但是，付斌对麦小琴的爱之炽烈，让远远站在一旁的她都能被灼到，她无力也不愿和小琴对抗。

她希望这样的他能得到真心的幸福，也知道只有小琴才能给到他真正的快乐，这样出色的小琴才配这样让她喜欢的付斌，她宁可远远地看着，分享着这种快乐就好了。

麦小琴和付斌都是她心里的宝贝，她哪一个都不愿失去，更不用说因为自己而失去。

“亚丽，咦，你怎么在这站着？干嘛跑出来？”小琴提着两网兜菜奔着她跑过来，一脸诧异。

“小琴，不好了，你妈好像已经知道付斌了，刚才跟我聊着聊着就开始套我话了，还逼供我，估计让你买菜就是专门把你支走的。都怪我，我一不小心提起来武汉的事情，一下被她抓住话茬了。我直接跑了。在这等你就是给你通个气，让你有个准备。你小心点啊。我走了。你回头再骂我吧。”

“唉，都怪我，都怪我。”亚丽一边走一边跺着脚。

麦小琴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头深深地低下，看着脚尖，一句话也不说。

晚饭时间。

小琴迅速扒拉完碗里的饭，放下碗正欲转身进厦房，他大（父亲）给他妈使个眼色，妈妈叫住了她，“哎，你等一下再去看书。”

小琴停住，等着，眼睛看向一边。

妈妈对爸爸说，你说吧。爸爸半天不吭声，也不看俩母女，最后说，还是你说吧。站起来提了烟袋锅踱出门去。

妈妈几乎看不出来地用眼睛狠狠挖了一眼爸爸的背影，转过头来。

这个最小的女子是全家人的心尖尖，长得心疼，性格温柔，安静少语，相比街坊两邻那些叽叽喳喳、大大咧咧、高声大气、泼壮豪放的女孩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唯一让人有些郁闷的是，她整天没个声影，有时问半天话，也得不到一句回应。说有自闭症吧，好像什么都清楚，什么也都明白，学校老师都喜欢，考试成绩从来第一，各种竞赛也从不落后。

爸爸是阿訇，在坊民中德高望重。但凡大事小情，无论因为地畔子打架，还是张家六子惹了刘家二小的骚找家长告状，最后都说：那好，咱找麦阿訇评理去。

麦阿訇在兄弟四个中排行老末，没有姐妹，几个哥哥也都生养了一串串光葫芦，叔伯兄弟就守着小琴这一个女孩子,家族里人人都稀罕的紧。可贵的是，麦小琴没有因此骄纵成性，聪明、懂事、上进、靠谱，话虽不多，眼色、礼数周全。爸爸妈妈、各房表哥表弟那个爱啊！

麦小琴在堂兄妹中排行老九，人称九妹。除爸爸是教门上的饱学之士，妈妈亦是小学骨干老师，两个哥哥血气方刚，性格豪爽，交游广泛，不仅亲哥哥，连着他们的哥们伙计也对小琴宠爱有加，从来不舍得给一句重话。

妈妈对两个哥哥的管教方式则明显有别，那俩小时候没少挨过笤帚疙瘩，甚至成人之后，说急了都少不了在背上锤上几拳。

爸爸自然更舍不得责备与她，其实谁舍得呢？

妈妈收拾着碗筷，眼睛不看她，说道：“最近怎么样？学习压力大不？有没有出去到哪儿玩？那天给你收拾房间，怎么看你买了那么多东西。给你的钱够不够花啊？”

这样的问话，搁在冰雪聪明的麦小琴身上已经是明显的责备和疑问了。她心知妈妈不是嫌弃她花钱贪嘴，只是想套取她的实话。

这个问话应该翻译成，“说，这些东西哪来的？谁给的？不是不许随便要别人东西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不？你的事情我们已门清，你自己说出来就是个态度问题。”

小琴不吭声，她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一贯如此。提问题的人经常在无望的等待中失去耐心，放弃追根究底，由她去了。

只是这次，妈妈是下了决心要她开口。

没有回应。第二个问题，更直接些：“有封信掉在床缝里了，谁写的？”

沉默。

她继续在心里准备着第三个问题。

哪知张开嘴未及出口，却被小琴猛不丁的回答以及脸上揾怒的表情惊住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是情书。你不该看我的信。”

“情书？你谈恋爱了？”

“我没看。。。。。。”妈妈好歹是个老师，跟“圆盆脸”不一样，知道不能私拆他人信件，哪怕这个他人是自己的亲女儿。。。。。。

“就是看了也不能承认。”白老师心说。

麦小琴反应之快出乎意料，问题的重心迅速被转移到一个让妈妈既尴尬又措手不及的方向上。

“看了！不然你们今天不是这个怪样子！”麦小琴的态度强硬到蛮横的地步。

房间里的空气凝结成冰。妈妈迅速整理着思路，随之也强硬地，断然将话锋一转，切入核心，重新掌握主动权。

“好吧，看了。那又怎么样？”

听到妈妈这么强硬近乎无赖的回答，小琴被噎得一下子反应不上来了。

妈妈心一横，顾不得心疼女儿，索性继续重重地斥责：

“那么，他是谁？你准备怎么办？你才多大？你知道爱情是什么？爱情会让你往哪里去？学校本来就不允许学生谈恋爱，你这是违反校规！”

“况且，很快就要高考了，你还在这里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你不看看坊上有几个家庭让女孩子上学，就是男娃能上大学的又有几个？我们不但对你的求学全力支持，而且寄予厚望。可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你的感情和以后的婚姻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要考虑的不仅是你自己的感受，这些事情不简单，你这么早搅进这些事情里对你和咱们家都非常不好，你们同学对你说三道四，都进到我们的耳朵里来了，你知道吗？”

静默的空气里除了妈妈不断弹射的火药味，现在，麦小琴将滴未滴的眼泪也在慢慢扩散着委屈的水汽。

小琴嘴唇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僵持片刻，小琴转身出了房间，进到自己屋里去。房门很大声地撞在一起，门栓也很生气地插上了。

背后，妈妈欲叫住她，想了想又止住了。

白慧灵将厨房收拾停当，坐在院子里发怔。麦阿訇从外边散步回来，查看进度。

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向女儿房间努努嘴，问道：“怎么样？问了吗？她咋说？”

妈妈讲完，还有些气不平。

他拍拍她胳膊，道：“要不，缓缓吧，别逼她。这女娃个性强，不过，也不是不靠谱的孩子。先让她自己处理。先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