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下班,想起前一天晚上睡意正浓,半睡半醒的状态下,钻入大脑里的一个想法,为什么不用周末的时间去转转呢?但周五早上的时候,早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晚上人的感性因素占主导地位,做的决定往往被早上理性占据主导地位的自己否定,这很正常。
但是,下班走出办公楼后,这个想法再次袭来,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去践行这次难得的心血来潮。我选择黄州。
其实叫黄冈更准确一些,但我更喜欢黄州这个称呼。
大概鲜有一个居住在天津的人会专门跋涉一千多公里去黄州这样一个旅游冷门城市去旅游吧。况且去到那里的交通实在说不上便捷。
选择黄州其实是早就有的想法。而我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苏东坡。
人大概都有情绪上的周期,而我,用朱自清先生是话说就是“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因此我给这次出行定义为一次“治愈之旅”。
我认为中国文化史上有两次最治愈的名人与城市的邂逅,一次是杜甫与成都,另一次便是苏轼与黄州。
虽然杜甫与苏轼都是因为不幸而被迫做出的选择,但他们都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在那里尽情创作,都达到了他们创作生涯的一个高峰。从迫于战乱的流离失所和牢狱之后的惊魂未定到安定闲适的田园生活,从无奈的家国之恨和冤屈受辱归于内心的宁静从容,这大概就是一方水土对一个人的抚慰吧。
而在之后的上千年里,这两座城便与这两个名人结下不解之缘。最终诗人与城市彼此成全。
做出这次决定之后,我感觉到自己心跳都加速了,竟然需要坐下来去稳定一下情绪。
最终我定下了当天晚上十点多的火车票,一列绿皮火车。之后直接奔赴火车站,开启了近十五个小时的旅途。
从天津出发,到了河北,到了山东,到了河南,到了安徽,又到了河南,最终到达湖北黄州。
一路上听了很多人的故事。一位来天津出差的山东弟弟,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在出差,但每个周末都会回老家陪孩子。一对老年的天津姐妹花,分别在一个车厢的两个下铺,聊着家长里短,回忆从前的生活。一位从河南上车去深圳打工的大姐一路夸赞这个时代的美好,他们一家靠辛勤劳动在深圳买了房子安了家。一位天大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做完了毕设,回家等待入学同济大学的研究生,等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沿途安静的倾听这些陌生人的故事。原来竟如此治愈。
周六下午一点多到达黄州站,显得很荒凉。后来知道,黄冈有四个火车站,而黄州是一座老火车站,处于黄冈市的郊区,目前大多数是慢车的经停站,所以有其他方式出行是不会选择这里的。
之后上了一趟去市里的公交车,25、6公里的车程。
之后被一段对话吸引,是一位中年男子向一位当地大姐打听黄州有什么游玩的地方,而我当然对此也很感兴趣。大姐很热情,嗓门很大,这有点颠覆我的认知,本以为湖北地处中国中部,长江穿行而过,应该更接近江南人的轻声细语,但好像不是。
大姐很热情,当她听说我大老远从天津赶来只为旅游时露出的些许惊讶,但很快又继续热情的介绍了很多黄州的特色,周围人见我们两个外地人的询问也会热情的搭腔介绍。
最终我打算当天就去东坡赤壁公园,而我们两个外地人就临时组团,他是一位山东人,孤身一人来此开会,趁有空在市内转转。
下公交以后,我们还需打一段车。他手快极了,我想起打车的时候,他叫的车已经快到了,让我再次感到“好客山东”名不虚传。后来我们发现我们的生日只差了两天。真是缘分。
出租车司机再次为我的远道而来表示了他的惊讶。直言黄州没什么好玩的。其实可以理解,长期居住,大概对周围的环境太过熟悉,而没有一点好奇了吧。
来到之后,一想到赤壁就在其中,那个大江东去的主角就在眼前,我立即感觉神圣起来。
里面的确很小。
但并不失望。
如果非说一点遗憾,那就是我真的很担心,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去承载这样一个中华文明中举足轻重的大文化,它会不会太累。
很快转完了,里面的水域已经很小,完全看不出来当年苏东坡泛舟游于其下的那种开阔感,不免感慨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但或许当年东坡的所见相比于前后赤壁赋中的描绘所能带给读者的想象也是大不相同的吧。所以这就是文学的魅力之一。文学离不开想象。
后来,我们又来到了遗爱湖公园,但这并不是寻找苏东坡最好的地方。虽然大,风景虽然美,但少了厚重感。虽然里面的主题都是跟东坡相关,但也大都停留在文字上的。
但还是可以感受到当地人的生活气息。大概,苏东坡时代的气息,虽历经千年也能流传下来一些吧,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种骨子里的属性大概也不会轻易被时代所改变。
好吧掉书袋太多了。
我们一起转了转,就分开了,临近分别,我们都为这种缘分感叹。我们留了微信。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也交流了回去的交通方式和当地其他游玩的地方。
我去定的酒店住下后,已经接近傍晚。去了最有烟火气息的,黄冈师范学院附近的小吃街。(非常感谢一位当地小朋友的指引)
物价不算高。吃了小龙虾,热干面,还有烤生蚝,这也是东坡发明的,当年东坡被贬儋州,发现这种无人理会的海洋生物,拿来烤着吃,发现美味,写信告诉儿子,我发现了一种好吃的东西,千万别告诉别人。可见东坡先生可爱的一面。
后来休息。
第二天竟然有点不知道干啥,晚上十一点的车票,还有一整天时间。于是上午在遗爱湖边呆了半天。中午和在豆瓣认识的一位当地朋友联系上,但他在外地,不能一见,很遗憾,但是他远程替我做了些安排。下午两点退了酒店。背上书包,一会儿下起小雨,想到来时,天津也是下着雨,竟然有一点漂泊的感觉,稍稍让人有些伤感。但又想到东坡在黄州最后的时间里,曾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又觉到黄州天气的良苦用心,大概也想让我感受一把这种感觉吧。
按照那位朋友的安排,先打车去东坡外滩。这次的司机竟也是位东坡文化爱好者,热情的向我介绍了当地美食和文化古迹。为他对我的这趟旅行的理解深受安慰。
在东坡外滩吃了东坡肉,真心不错。时间是三近四点。
最后到了苏东坡纪念馆,也是在遗爱湖边,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把这里当做目的地,就是猜想到里面陈设的大概也只是些配图的生平简介,而对此我是大概了解的。
但眼前剩下的这段时间却恰好安排去看一看,大概如我猜想,除此之外还有些历年出版的苏东坡相关的书籍,以及几个东坡相关的佳话的情景再现。
之后再次坐上公交车赶往车站,时间是六点,还是比较早的,一来因为公交停运时间是六点半,二来确实很累了。一路上,一起游览东坡赤壁的哥们儿发来问候短信,很温暖。豆瓣认识的弟弟也一路聊天陪伴,聊东坡,聊黄州,使原本寂寞的等车时间也过的很快。
十一点火车准时到来,到现在在车上记录这些。
是和自己的预想有所不同的。当时是想能够通过在东坡曾经呆过的地方,感受东坡先生从被贬来到黄州伊始的忐忑,“拣尽寒枝不肯栖”,到逐渐开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再到心胸放开“大江东去浪淘尽。”最后,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境界。这一路发展的心路历程是如何经历的。
其实潜意识里是知道这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只不过是内心的一点期待吧。
另外,这次意外的旅行,让我更能理解《月亮和六便士》中的斯特里克兰德毫无征兆的逃离,是在一种怎样的心境进行的。
月亮真美好,但六便士是责任。月亮是一个人的月亮,六便士却关系着更多人。
但我的目的达到了,一趟治愈的文化之旅。我没有余老师在《黄州突围》里表现的对文化的思考。我狭隘的多,只为自己,向自己崇拜的偶像索取一点慰藉,让生活中的不快少一些负面作用。
非常感谢一路上遇到的各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