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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个好朋友,每天鸡鸣时,她便会走到朋友家,轻轻敲着朋友的家门,但已经许久不曾见面。
然而,朋友家的人似乎不用早起干活,但她的确在门缝看见有人来往,里头总有一个老妇人,大清早端着水盆,在庭院不停来回奔走,她数着,大概有五六个来回,她靠在门前偷偷看着,不禁笑出声来,终于有一次,被老妇人听见了,她在第六个来回后,手里的水盆已经不知放到哪里去,只见老妇人气冲冲走到门前,她来不及躲避,木门被用力推开,撞到她的脸上,老妇人似乎早就认识她,碎碎两句后扭头转身走进屋里,她脸部虽疼,但早已习惯,看着老妇人消失在庭院里头,她伸长脖子向里头张望,内室还被木门封闭,但木门上的雕花她从来未曾见过,这时,老妇人又出现,她来不及收起目光,老妇人瞪了她一眼后,狠狠关上大门。
回到家里,母亲见她又是到朋友家敲门去了,此时脸上被撞的痕迹已经消失,她笑着奔到母亲身旁想要帮忙准备一天的餐点拿去田里给父亲,母亲专注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忽然来了一句,日后不要再到朋友家敲门了。这一句话她已经听母亲说过无数遍。
正是秋收之际,父亲除了自家的农田,还会到朋友家的田里帮忙秋收,把自家田的活留给母亲还有她,对于六岁的小娃娃而言,秋收的活相对劳累些,但村里每一个孩子都是如此,有时候,她想要偷看是否在这广袤的田里找到朋友的身影,然而她无从踏出自家农田的边框,母亲见了她以为是乏了,呼叫她的名字,叫她上边上休息吃红薯去,她站在烈阳下,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
秋收是两人各在一头,交叉进行,她不知别家是否如此,但她喜欢自家的规矩,每一次与母亲交叉相遇,她都会笑着叫上母亲一声,母亲听过,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割得起劲。母亲看着天色,已经有人家拿着镰刀往家里走时,她说着差不多了,也牵着她的手往边上走。
她喜欢赤脚踩在农地里,见母亲往长满厚皮的角色套上鞋子,她想着,不知何时才能跟母亲一样。
回去的路上,她想着碰见父亲,果然,父亲就在远处向此处走来,三人很快汇合,说了一些趣话,把她跟母亲逗得发笑,笑过后,三人沉默了,她走着走着,开始数着地上出现的小石块。忽然,父亲问起她的脸是否疼痛,她用力摇头,继续数着,接着,父亲又说,不要再去朋友家了,朋友不会再出来跟你玩的。
她第一次听见父亲的反对,本来就是父亲介绍的朋友,她点点头,假装继续数着小石块,快走两步远远抛下父母,没有哭出声来,但一耸一耸的肩膀也告知了一切。
秋去冬来,又到了年节之时,每家每户都在为这一天忙碌着,她手里的剪刀不再锋利,也许是红纸变得厚实,她不能像前年一样,把红纸裁剪出红花和福字,母亲见她闷闷不乐,也没有呵斥,在她傻乎乎看着红纸发呆之时,已经把家里需要的两张红纸都裁剪出漂亮的福字,在福字的周围都是好看的花纹。
第二天,她听见来自朋友家的炮仗声,本来,她是要到朋友家拜年去的,但这一天,她万般不情愿,就算邻居的玩伴叫她去朋友家讨红包,她也拒绝了,父母没有带上她到了朋友家,她知道父母也不曾进去朋友家里,只是站在门前,朋友的父亲穿着漂亮的衣服,手里的红包一封一封派发出去,她不知父母有没有为她不曾出现找到借口,更不知朋友的父亲是否在意她没有出现,那一天过去了,那一年也很快过去。
她在田里忙活着,脚底的皮也一天天厚实起来,她在风言里听见了朋友染上病患,难以治疗,她担心着,低着头播种插秧。
村里的路忽然变得阔松许多,越来越多的人到朋友家去,后来,村里更多了不少的商铺,她时而会跟伙伴到商铺上看看新奇玩意,但从来没有余钱能买回家。
村兴旺起来,人人口传说是朋友家的功劳,她不懂这些,听着人们不再说村了,而是说着镇,各种建筑增添不少,忽然有了街道,街道上更多了许多流动小贩,她也跟着母亲挑着担子做买卖去了,脚下的皮也不再增厚。
在街上,各种各样的人都会经过小镇,他们都爱都酒馆去喝酒,她想着原来卖酒也能赚钱,就留意多了那处,但酒馆的掌柜只会打算盘,她认为没意思,又转移注意的目标。街角处总有一个人站在那,也不耐看。
来镇里买卖的人多了,进去朋友钱家的人更多了,她听说着有许多有名的大夫和江湖郎中会为钱家的诊金到访朋友家,她留意着,朋友家的大门变得越发华丽,一个年轻小伙站在门前恭候前去的大夫或者郎中,没有多言直接引了进去,时间不定的,大夫或者郎中都会低着头走出来,也是被同一个年轻小伙,见年轻小伙从腰里掏出小钱袋,本来低落的来客立马笑脸双手迎上,接过年轻小伙送来的钱,走了,然后前去给朋友看诊的人便越发多起来。
冬天的一个清晨,如其说清晨,更不如说是夜晚,木门被轻轻敲响,她听出来了,是从前跟朋友玩耍时常敲打出的节奏,她立马从床上下来,父母仍在熟睡,她小心翼翼推开门生怕把父母吵醒,门前一位穿着厚实简单的陌生女子近在眼前,天依然是黑的,但她看出对方来了,牵起朋友温润的手掌,她感觉舒服极了,朋友笑着跟她说了两句,她没有听清,直到不远处的陌生男子带着朋友离去,两人相视着看了好一会,都流下眼泪。
第二天,小镇开始传说朋友去世的事,整个镇都轰动起来,当时母亲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她嗯了一声,再次落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