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是军队。”
“救援？”
“打仗啊。”
“啊——”
“都镇静。”洪汉升猛捶了一下桌子，松本和侯振国一怔，都看着他。
那是大桥的方向，洪汉升望着硝烟腾起的地方，心中升起一阵触痛的感觉，一股缠绕着的黑色迷雾似将要钻入他的体内，堵塞七孔，使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闻，甚至连呼吸也要断绝。他痛苦地拍着自己的胸，眼泪、鼻涕，喷涌而出，狼狈不堪。他听见远远的有人在呼喊，朦胧中，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逐渐清晰，侯振国瘦削的脸担心的模样映在了眼眸中。
“洪队长，你吓我了，幸好你没事，是不是老毛病犯了。”
洪汉升摇了摇头，纳闷地琢磨着心中的猜测，一种不安、绝望、痛苦淤积在心头。他注意到钟慧芬斜靠在门框上看着，神色有些凝重。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就问了句：“政府还在吗？”
“我不知道。但应该还在。”
“那是桥的方向。”
“的确。”
“那里会发生什么？”
钟慧芬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雪，平静不带任何的波动，一股寒意直渗洪汉升的心底。
他望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刻意在回避还是内心不愿意相信。
“我们被抛弃了吧。“
洪汉升觉得自己的心被冻住了，蔓延到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肉，每一片皮肤，每一个毛孔。
“不。”他连自己都奇怪，为何如此干脆地脱口而出这个字，“不要把困难想象的太过庞大，你看到的大象也许不过是一只老鼠的影子。”
“快看。”松本招呼所有人，一只手指着楼下。洪汉升向楼下望去，废墟里的丧尸从四面八方汇入了一条黑色的洪流，向着他们来时的路涌出，拥拥簇簇，摩肩接踵，像是被童话里的有魔法的小号引领着，没有仪仗，没有军令，静默，蹒跚。所有人静静地看着，直到废墟内丧尸离去，黑色的洪流被垃圾山遮挡。只留下落单的个别丧尸懒散地倚靠着、斜躺着、发呆着。
洪汉升暗自庆幸，重复地念叨着：“塞翁失马，塞翁失马啊。”
侯振国的声音中透着惊喜：“能走了，这下能走了。”
就算一直冰冷的钟慧芬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表情，有些惘然地眺望着远方。
……
松本又做了一些饭团塞进了背包，看上去他的心情不错，即使在烧饭时屋子里满是煤气味，他仍然一边看着煮饭一边哼着流行的歌曲。
洪汉升在垃圾堆般的房间内翻找着，希望能够找一些称手的武器。此时，钟慧芬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一瓶药塞在了他手上，说：“你的病，吃这种行吗？”这是一瓶保心丸，正当他想要表达感谢，她已经转身离去，依旧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还找到一些，待会一起带上。”钟慧芬身材并不高大，又矮又精壮，走出门一转身，不见了身影。洪汉升用指甲刮去了药瓶盖上污垢，端详了一下肮脏污秽的标签，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连望了几次门口。
他带上了找到的工具走向了松本所在的房间，未进门，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钻入了鼻孔。他用袖子掩着鼻子走了进去，松本正呆呆地望着朝东的窗口，一只手里端着一个揉成型的饭团。
洪汉升无声地站在了他的身边，并未说话，陪着他一齐看着远处的风景。
松本指着东方说：“我的家乡，日本，在那个方向。我是静冈县人，那里有富士山，有最棒的温泉，美丽的杜鹃花。我家的后面，就是一片杜鹃花海，父亲常说，杜鹃花是爱的喜悦，只有纯净的爱情，才能配的上美丽的杜鹃花。”
“我的家乡也在乡下，家里有一片竹林，也可以说是一片竹海，漫山遍野的竹子，劲风吹，竹枝摆，满山绿竹泛波澜。”
“很美。”
“非常美。”洪汉升长长叹了一声，“父母过世后，已经十几年没回去了，但落叶总要归根的。”
“嗯。如果要死的话，我也希望能回到我的故乡，躺在花海里死去。”
两人静静地站着，直到侯振国走了进来。
加上侯振国找到的，桌上摆了四件可以使用的工具，松本掂量了一下，拿了一柄榔头，钟慧芬出人意料选了柴刀。
准备妥当后，洪汉升拿出地图在所在的位置上划了一个标记。
侯振国好奇地问：“洪队，你打算以后还回来？”
“不，只是觉得，这里有出人意料丰富的生存资料，而且离江边近，附近还有百姓自己种的菜，你看楼顶有太阳能热水器，这里竟然还普遍用煤气罐，恐怕松本还没有细细搜索过，可能还会有些什么惊喜吧。如果要继续走下去，这种老旧房屋更适合居住。”
“您的意思是？”
“别瞎猜，我们想办法回去，继续向西走。”
……
洪汉升执拗的脾气，松本只能让步，看着他第一个下到了底楼。在所有人安全下楼后，洪汉升引着向东面寻找出口。
废墟里的丧尸在他们路过时，仍然慵懒地缓缓爬起，想要扑过来，但在洪汉升带领下，四人相互配合很很快地清理出了一条路。面对着砸碎的脑袋和溅出的脑浆，松本仍然有些不适应，不停地干呕着，不断用一块布擦拭着溅在自己身上的液体。钟慧芬人虽矮小，但强悍地令人惊异，她不顾洪汉升的指挥，总是郁愤地冲在第一个，迫使所有人不得不跟着她的步伐，有些东闯西跑的。
又杀死了第五只丧尸，洪汉升擦了擦匕首，看了看前方的路，一堵围墙拦在眼前，只要沿着墙边走，或者直接翻越过去，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下定了主意，继续带着队往前。
突然，一面残留的墙体后面迅疾闪出了一个人影，洪汉升一转头，已被一把扑倒。
一张滴着涎水腥臭难闻的烂口向他脸颊咬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