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跑车，在路边十分醒目，与路边摊贩破破烂烂杂物，又不太协调。

徐大为把车向前开，在不远处停了车，打开音响，听了一会音乐，仍不见周小茜过来，瞄了一下后视镜，看到周小茜仍在站在路边，细花阳伞挡住周小茜的面孔，不停地转动身子，仍能感觉周小茜在左顾右盼。

徐大为实在不耐烦，甚至有些生气，一把推开车门，一股热浪涌进车厢。徐大为顾不上拿上墨镜，一手放在额头遮住太阳的光线，一手拿着矿泉水，向周小茜这边走过来。

“周小茜，你眼里还有我吗？我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徐大为矿泉水递给周小茜，气嘟嘟地说，“你在等谁，是不是等张建强？”

“等张建强？”周小茜接过矿泉水，没想到徐大为会有如此猜疑，而且充满醋意。看到徐大为认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于是顺着徐大为思路，笑着说，“是啊，我是在等姓张的，怎么啦？不可以吗？”

徐大为以为周小茜真得在等张建强，立刻涨红着脸说，“不可以，当然不可以，是我们俩在谈对象，他来算什么？！”

“你，大为的嘴还真灵，姓张的来了。”周小茜指着大桥的方向说，“水果摊老板，张大爷，这不是来了吗！”

徐大为一看，迎面一辆三轮车过来，骑车的正是刚才差点撞到自己的三轮车主，只见张大爷头上顶着一只破草帽，汗水湿透短裤背心，露出黝黑黝黑的皮肤，小腿上还布满突起的青筋。

徐大为莫名其妙，周小茜抛开自己，就为等一个卖西瓜的，这是为什么。徐大为又有些担心，难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卖西瓜的讹上周小茜了。

没等徐大为开口，已经走到面前的张大爷，急忙跟周小茜打招呼，“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来迟了，刚才上桥爬坡，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了，三轮车下滑，差点把一辆豪车给撞了，幸好豪车自己躲让了，也幸好后面还有一辆渣土车，渣土车师傅好心，把自己三轮车给挡住，要是撞上豪车，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周小茜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张大爷，关切地问“那你自己伤着没有？别为我买瓜伤了自己！”

张大爷连忙推辞，笑呵呵，“胳膊碰破点皮，不要紧。你买我的西瓜，是照顾我的生意，让我赚钱，我应当感谢你啦！”

“那以后得多加小心，遇到上桥爬坡，车上少装些货。”周小茜又问，“那辆豪车是什么牌子的？车主怎么不下车帮衬一下！”

“不服老不行，以后一定注意。”张大爷摘下头上的草帽，一边扇，一边说，“眼睛也不行了，哪认识什么牌子，就一白色的，车一开起来嗡嗡响的那种。”

听张大爷这一描述，周小茜明白几分，转过脸，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徐大为。徐大为拉着周小茜要走，意思说上车再说。

周小茜甩开徐大为的手说，钱还没给人家呢。说着，从包里拿出四张百元钞票交给张大爷，说不用找钱了，零钱作运费，请张大爷将西瓜送到方仁堂后院。

周小茜上了徐大为的车，徐大为消除了误会，转而讨好周小茜，说河豚鱼如何鲜美，美味斋桌子如何难订，得抓紧去。周小茜却说不急，让徐大为先去方仁堂，徐大为问去方仁堂有什么事情吗。周小茜让徐大为先回答自己的问题。

周小茜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徐大为，“刚才在桥上发生了什么？”

徐大为漫不经心说，“唉，晦气，卖西瓜的，一个人骑着三轮车，装着一车的西瓜，想爬过大桥，哪那么容易。你也看到，他那么一把年纪，还逞能。在大桥坡上爬了一半，实在没力气了，爬不动了，车又刹不住，三轮车往后退，往下滑。我开着车正上坡，幸好坡度小，三轮车下滑的速度不快，眼看就要撞上了，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方向，躲了过去，否则，都不敢想。”

周小茜转脸看着徐大为，“有什么不敢想的？不就是一辆三轮车吗，你这是跑车呢，那么不经撞！你有钢铁盔甲保着，还有六面气囊护着，还能怎么着！”

徐大为关掉音响，“你的意思，我该停在那里不动，等着三轮车撞向自己，万一车壳保护不了自己，伤着自己怎么办？”

车内冷气太大，周小茜有些受不了，调高空调开关，“我不是那个意思，谁受伤都不是好事，你毕竟有车壳保护一下，张大爷刹车都失灵了，什么保护也没有，任由三轮车滑下去，岂不更危险！”

徐大为见周小茜低头摆弄空调开关，“是的，大热天，骑个三轮车，卖个西瓜，确实不容易，可要想安全，就不应当骑三轮车，开个汽车运瓜不好吗？！”

周小茜听得有些吃惊，抬头讥讽，“是的，何不食肉糜！”

徐大为知道自己说得有些不妥，改口说，“我的意思是，卖西瓜的，可以雇一辆汽车运瓜，多花点钱，既快又省力还安全！”

周小茜有些不快，“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说得容易，雇汽车运费便宜吗，加上汽车运费，西瓜还能卖得出去，张大爷赚的，不就是这点脚力钱。”

徐大为也有些不快，“问题是，雇不起汽车，卖瓜的，也不要把危险转嫁给别人呀！”

周小茜有点愤怒，“你的意思是张大爷骑三轮车影响你啦？”

见周小茜不悦，徐大为辩解，“是的，三轮车在前，我在后，三轮车下滑，肯定对我造成风险！”

周小茜调整自己的状态，平静地说，“风险肯定有，但风险是可以预判的，关键是利害怎么去权衡。分析一下，用汽车挡下滑的三轮车，风险肯定有。但从利害角度分析，对于张大爷来说，人、车和西瓜肯定保住，后面的渣土车这样做了，证明这一点。对于你来说，车肯定受损，人，受伤与不受伤机率各占一半。你的车防护装置齐全，人受伤机率很小。”

徐大为隐约感到，周小茜责怪自己，没有用车挡一下三轮车，“在你眼里，我的安危，不如一个卖西瓜的摊贩重要，是这样吧！”

周小茜说，“我没这个意思，现场是否造成伤害，自己能判断出来的，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

徐大为继续为自己辩解，“退一步讲，就算我平安无事，但车辆被撞坏，卖西瓜的也赔不起呀！我也是为卖瓜的好！”

周小茜讥讽，“所以，你急中生智，打一把方向盘，既保住身体，又保住了车辆。”

徐大为感到周小茜的蔑视，“这难道我有错吗？卖西瓜的自己上不了坡，又不是别人造成的！”

周小茜说，“你是没有错，但你考虑没有，如果不是后面渣土车见义勇为，张大爷是不是连车带人要摔到河里去！”

“见义勇为？这也叫见义勇为！自己当时没想那么多。”徐大为摇着头，又耸了一下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谁遇到都会这样做！没必要道德绑架，没必要上纲上线！”

转眼，车来到方仁堂后院，周小茜不想与徐大为争辩，连一个渣土车司机的觉悟都没有，周小茜根本无心去吃什么河豚鱼，心想，光听说利己主义，精致的利己主义，今天算是领教了，事不关己，能躲则躲，事若关己，能避则避。

（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