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机看来,张建强没有必要进行第二个问询,回来路上,司机听到张建强与周小茜的通话,张建强托周小茜了解医院有没有安排医生赴高李庄取药盒,周小茜到急救现场问了院长,确认没有这回事。周小茜打听张建强有没有找到冯石柱,张建强讲不方便说话,发短信。
张建强想从第二个询问,掌握更多的细节,深挖背后的原因。比如,假如车是盛氏集团的,假如是盛氏人干的,他们为什么对药盒这么上心?另外,还有一个目的,让冯石柱说出警车到达的时间,就是让高副局长知道,大家尽力了,如果不是碰上河边的尸体,一定会赶在丰田越野前面到达冯家。
但两个问询材料,都没有解决核心问题,药的来龙去脉?这一点,张建强心知肚明,一定要在高副局长兴师问罪之前弄清楚。冯父不在,没准冯母应该知道些什么。
张建强也知道,这时不该打扰休息的冯母。但事情紧急,怎么办呢?
司机说,这好办呀,冯石柱不是要找父亲吗,让他去问他母亲呀,我去跟冯石柱说。
此时,冯石柱内心倍受煎熬,病床上的母亲,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但想到父亲去向不明,还是摇醒一脸憔悴的母亲,急切问询父亲去向。
司机悄悄打开执法记录仪。
听到儿子呼唤声,冯母缓缓睁开眼睛,灯光似乎刺眼,又让她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冯母才缓过神,“我这在哪呀,儿呀,我这在哪呀。”
冯石柱抚摸着母亲的手,“在医院,在医院,没事了,没事了。”
“两个娃呢,两个娃呢?”冯石柱按下要起身的母亲,“在睡觉,没事了,没事了。”
“那,老头子呢,老头子呢?”冯母又要起身。
“妈,我正要问你呢,我爸呢,他在哪?他去哪里啦?”冯石柱靠近母亲耳边。
“老头子不是去路口迎救护车的吗,怎么还没回来?”冯母吃力地回忆,“他怕救护车不识路,找不到咱家!”
“怎么会是这样呢?!”在场的冯石柱、张建强等警员,都大吃一惊。
冯母不容分说,坐起身子,就要下床,“赶快去找呀,他还病着呢!”
周小茜背着小提琴箱包,站在医院门口,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徐大为,却等到徐大为发来的一张相片,就是那个签了冯石柱名字的药盒相片。
步行街上,徐大为拿到药盒,成就感满满,第一时间,将相片发给父亲徐景华、女友周小茜。徐大为来电话告诉周小茜自己要回公司,让周小茜打的回家,不要等自己。周小茜满腹疑虑,想知道徐大为是怎样搞到药盒的,徐大为却让周小茜猜猜看。知子莫如父,徐景华说徐大为就是一个长不大的男孩,一点不假,这么大的事,当作小孩子办家家,躲猫猫。这一点,周小茜感触更深,气得周小茜一下子挂断电话。
周小茜打开相片,一个重要信息映入眼帘,“方仁苦味丸”五个大字下,清楚标明,生产商:辛草利集团药业公司。这也不怪徐大为急着赶回公司。周小茜正要下台阶,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科长,才回去呀!”周小茜回头一看,是张建强和几名警员。
“你们忙完啦,太辛苦了!”周小茜看着一脸疲惫的张建强。
“还没完呢,还要找证据去,那个药盒被人骗走了!”张建强愤怒地说。
“什么药盒?是不是快递小哥手上的那个药盒?”周小茜停住脚步。
“是呀,可恶的家伙,还打扮成医院医生,跑到小哥家里,签字打收条,装得挺像回事,专业演员都做不出来,抢了先,害得我们几个被头又臭骂一顿。”张建强长长叹了一口气。
周小茜心里想,那个奶油小生一样的徐大为,吃了豹子胆了吗!还让我猜,真看不出来!
见周小茜若有所思,张建强疑疑惑惑看着周小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小茜突然想起徐大为问的小视频上网一事,“我先问你,有没有将我发给你的小视频发上网?”
“你还有点常识?我们干公安的怎能做这种事!”张建强两手一摆。
周小茜问,“那,那个快递小哥找到没有?他不会拿刀去砍药厂的人吧?”
“这不刚问完话嘛,患者转危为安,小哥情绪已平静下来了,就是着急没见到父亲。”张建强说,“你放心,他又不认识你的男朋友。”
“那去他家的假冒医生,长得什么样子?”周小茜拦住张建强。
“一个年长的,一个年轻的,细皮嫩肉的。”张建强纳闷,周小茜为什么特别上心,一定知道什么。“怎么啦,周科长,你要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恶性事件,非同小可!”
“这样,我先发一张相片给你,或许有用,你也别问我从哪里来的,等我问清楚再告诉你。”周小茜冷静回答,随手将相片转发给张建强,转身向急诊室的病房走去。
张建强望着周小茜背影,“还会拉小提琴,不简单!好厉害!”
注定,这是一个不让人安生的夜晚。不简单,好厉害的,何止一个拉《小夜曲》的周小茜。
交警也不例外,这边要协助经侦查找丰田越野,那边要协助刑警勘验尸体现场,人都劈成两瓣用了。
法医坚称尸体脑部损伤是车辆碰撞形成的,没有找到肇事车辆,就敢下这样的结论,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交警们有些不服气。
交警事故中队虽然有些微词,但在高副局长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喘,连忙安排查找肇事车辆。
当然,仅凭目测是不能下定论的。后来,法医对领导说,我跟交警说,脑部损伤是车辆碰撞造成的,也没说脑部损伤是死因呀。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尸检,必须要进行的。
那个年头,公安没有什么“天网”“地网”,视频探头还是金贵的配置,只能安放在重要保卫场所,路上偶尔见几个探头,没准就是个假的,像吓唬麻雀的稻草人,肯定指望不上。
探头是假的,但车是真的呀,那台丰田越野的名有姓,找到车主就能找到车。交警事故中队长循迹而去,在一处废品收购站找到车主。
队长看着衣衫褴褛的拾荒人,怎能相信眼前的模样就是车主,但核对登记信息,与身份证、住址比对,千真万确,就是丰田越野的主人。
拾荒人见一群警察围拢过来,吓得六神无主。废品收购站小老板,提着裤子从后院跑过来,以为拾荒人犯啥事,敦促拾荒人赶快交代,是偷了东西,还是收了不该收的违禁品。
拾荒人张口结舌,嗑嗑巴巴,不知道丰田越野是什么,只说自己有一台东拼西凑的破三轮车,警察要是有用,拿去好了。
队长明白,拾荒人的身份证被人利用了,是谁呢?涉及身份证违法行为,是治安部门管的。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交通警察,只管不乱,乱开乱撞,乱停乱放,那些交警必须得管。
眼下,可管可不管,队长想就此回去交差。没想到,小老板追了上来,“举报有奖吗?”。
队长一看有谱,“有奖的,要多少?”
小老板,“我不要钱,能给碗饭吃?”
“好说,去美味斋给他弄碗红烧肉!”队长对一名辅警一挥手。
小老板拦住辅警,“谁要红烧肉,我想办个通行证,就三个月,方仁北路出城的,工地上垃圾出城用。”
“我看你还蛮精的吗,通行证多难办呀。”队长用手电筒在小老板脸上照了一下,“不过,你要是说出丰田车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我经常去郊外收废品,雅轩会所附近有一个汽修厂,白天,我的车没有通行证,上不了路,我晚上去那里收购旧轮胎、旧轮毂,十有八次看到一辆丰田越野停在那里。”小老板自信满满。
“什么颜色的,牌号多少?”一个交警追问。
“黑色的,晚上黑灯瞎火的,我记得好像有三两个8字。”
交警向队长点了点头。队长带领交警转身要走。
小老板上前一把拦下队长,“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别为张通行证把我小命给丢掉。”
没想到,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凭不费功夫,队长拉响警笛,一路直奔汽修厂。
交警另一路人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交通肇事,一无报案,二无自首,大雨早把现场痕迹冲得一干二净,找到肇事车,如同大海捞针。
既然刑警一口咬定交通事故,那就请法医说说理由。事故中队副队长站在停尸间门口,盯着老法医问话。法医说,跟你交警也讲不明白,过来看看尸体,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交警哪见过尸检这场面,见老法医手持剪刀走过来,副队长吓得调过脸,向后退了好几步。老法医说,死者身高一米七五,左额头受伤留有蓝色漆痕,该路段正在大修,外地车进不来,该知道是什么车了吧!
有线索就好办,交警副队长一拍脑袋,立即安排内勤,从电脑中排查全市所有平头、蓝色大卡车。符合条件的,只有辛草利集团运输公司一年前购进的五辆车。
辛草利集团运输公司停车场上,五辆蓝色平头大卡车,整齐停放在车位上,交警们果然发现其中一辆的右A柱上有撞击凹陷,高度约一米七左右,符合死者身高特征。
姜就是老的辣,与其叫老法医,不如叫老法师,不服不行,交警这下全服气了。
交警找来司机问车上凹陷是怎么回事。
司机说,下午的雨又急又大,天一下子黑下来,车在大修路面上,左颠右簸,车灯、制动都出了问题,行到通往高李庄转弯处,突然车辆打滑,眼看失去控制坠入河中,连忙急打方向,想加油冲出泥坑。就在这时候,车右侧一个临时工棚侧面,突然有东西从眼前闪过,白色的,我以为是山羊之类什么动物,就给撞上了,但一车货保住了。
“山羊死了吗?是村上人找过来的吧,多少钱?我赔偿。”司机态度十分诚恳。
“一只山羊?要是一只山羊就好了!走吧,跟我们走!”交警副队长示意手下将肇事司机带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交警副队长看着老实巴交的卡车司机,悲叹世事无常,一场大雨,一个车祸,两家人将要承担多大的痛苦。
交警副队长这一组,后发先至,多少有点让队长不爽。
队长这一组赶到汽修厂,门卫鼾声震天,桌上酒瓶横七竖八,谁都叫不醒门卫。一交警翻墙而入,打开大门,看到车棚里面,正是要找的丰田越野,车已被清洗过的车身,在夜光下发出幽暗的底色。
夜奔高李庄的是这辆车吗?这辆车是谁开的?车上两个白大褂是谁?疑云谜雾,谁能解开!交警才不用考虑这些问题,车找到了,剩下的事,自然是刑侦、经侦的,交警就等着挨表扬了。
(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