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济生，徐大为急忙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各大平台推送的视频，网络聚焦“方仁苦味丸”，最火的还是医院走道的画面，虽然打了马赛克，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与冯石柱。

多个未接电话，多是周小茜的。徐大为赶紧给周小茜回电。

“小茜，你在哪？我这边刚开过会，管理层都来了，事情会处理好的。”

周小茜：“我还在医院呢，义演已结束了，正在保养琴呢。网上说，冯石柱要去找你们算账，你可小心点，也不知道张队长有没有找到他。”

徐大为：“我没事的，公安行不行？跟你打招呼的那个，长得那样，五大三粗的，一看也不行！”

周小茜：“不说人家公安啦，说说这个药，是不是你们集团的？我查了一下，除了你们生产‘方仁苦味丸’，南山制药也生产‘方仁苦味丸’，是两家的共有品牌。”

徐大为：“我们不能确认这药是哪儿的，要能找到冯石柱，找到药盒和剩余的药，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周小茜：“那我打电话问一下，问一下张队长，有没有找到冯石柱。”

徐大为：“等公安找到冯石柱，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了，我想花点钱堵住冯家嘴，两个当家人就是不同意。这年月，只要肯花钱，什么事不能摆平，真是老朽。”

周小茜：“怎么能这样办事呢，我也不赞同你的做法。”

徐大为：“好，好，好，不说这事，我还有一个事问你，医院的视频，你没有发给别人吧？”

周小茜：“除了你，公安张队长急着找冯石柱，又不认识，跟我要了视频，没有发给其他人，怎么啦？”

徐大为：“医院的视频上网了，你、我不会发，这视频怎么会出现在网上呢？那个公安队长不会发吧？”

周小茜：“怎么可能呢，你别着急，我还是问一下张队，两个事情一起问，等我消息。”

徐大为：“好的，你在医院等我，我去接你。”

周末，城区车辆行人特别多，摊贩挤占路道，过往车辆走走停停。

徐大为挂掉电话，立马驾车前往医院。刚出大门，就被堵在长长的车流中，白色跑车混在黄黄绿绿的出租车中，想快也快不起来。

车置音响自动播放流行歌曲，一曲未了，徐大为关掉音响。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听歌。徐大为打开收音机交通台，期望得到一些路况信息。

一连串广告后，终于出现一条路况信息。“下面插播一条路况信息，通往葛旺镇大修路段，河道里发现一具尸体，死因不明，公安机关已封锁现场，请过往车辆绕行。”

徐大为恼怒不已，关掉交通台，换上一张专为周小茜录制的碟片，音响随即播小提琴《小夜曲》，舒缓的旋律，在车内回荡。白色的跑车随着车流，在大街上缓慢前行。

与徐大为一样恼怒的公安局高副局长，觉得手下办事不得力，会坏了自己大好前程。

与其他机关那些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公务员不同，但凡有点能力的干警，都知道机遇的重要，案子越大越好，那些连个新闻发言人都不敢当的懂什么，整天像个东郭先生，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是不会读懂警察文化的。

公安需要敢打敢上、雷厉风行的人，在高副局长眼里，张建强身上总觉得少了那么一股劲，这一点，连徐大为都看出来，而且是第一次照面就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高副局长不得不把骂的本事，在张建强身上发挥到极致，不骂怎么能成长，不骂怎么能出彩，自己一路走来，不就是被大小局长骂出来的吗？

“方仁苦味丸”事情一出，惊动了市局，惊动了省厅，虽然听不到骂声，但一道道指令接踵而来，无疑比骂来得更奏效，或许，没到骂的时候。在高副局长看来，这一道道指令背后，不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吗？偷鸡摸狗，嫖娼卖淫，诈钱骗财，抓得再多，也进不了市局省厅的视线。

骂归骂，气归气，活还是要干，而且必须干好。该到高副局长赤膊上阵了。

高副局长亲临指挥中心，指挥交警部门查找丰田越野信息、行车轨迹。亲自打电话给卫生局长请求协查冯石柱父亲住院信息。

徐大为的跑车终于走出堵车路段，正要加速前行，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坐在二虎车上侯三电话，问徐大为想不想要冯石柱手中的药盒，徐大为正求之不得，电话中让侯三出个价。车上，侯三竖起一根指头，二虎在后视镜中对着侯三摇头，竖起五根指头，侯三在电话里说要五万，徐大为暗喜对方没有狮子大开口，这当口，要十万也得给，双方约定在步行街银行自助机现金交割。

冯石柱跟着张建强的车，回到医院急诊室，看到老人孩子转危为安，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但转念一想，父亲怎么就不见了呢，手机也无回应，心里总有一丝担忧。问媳妇，媳妇说没看见，想问母亲孩子，看到正熟睡中，又不忍心打搅。一时坐立不安。

张建强借用一间诊室，叫来冯石柱，让冯石柱把下午前后情况说说。

张建强一边问，冯石柱一边说，警员一边记。大致情况如下：

下午5点左右，冯石柱正在城里送外卖，突然接到父亲电话，说一家四口，两个老人，两个孩子，突然呕吐。冯石柱问中午吃了什么东西，冯父说，两个孩子每人吃了一盒泡面，老太婆身体不舒服，没胃口，什么也没吃。父亲吃了冯石柱昨天晚上带回家的别人不要的外卖。冯石柱感到奇怪，母亲什么没吃，怎么也会呕吐。冯父想起，午饭后，老伴和孩子每人吃了2颗“方仁苦味丸”，自己吃了4颗“方仁苦味丸〞。这几天流感，一家四口都染上重感冒。冯石柱问都吐了些什么，冯父断断续续说，孩子吐了中午吃的面，老太婆胃里没东西，干吐一些泡沫。自己吐了外卖，还有一些血丝。冯父着急让冯石柱赶快回来。冯石柱对父亲说，天快要下雨，自己回去来不及了，马上打120要急救车，让一家四口在家等着。冯石柱急忙挂掉父亲的电话，拨通120电话，告诉家里发生的情况和住址，120让他放心，会马上派车急救，送往最近的江心洲医院，接下来，冯石柱又打电话告诉妻子，两人匆忙赶往医院焦急等着。三辆救护车到医院后，冯的老婆就跟上担架车，奶奶手上攥着药盒，给了儿媳。护士不让进抢救室，冯石柱看到老婆手中的药盒，一着急，就夺过害人的药盒，说要杀人。有一个男的上来抢夺药盒，两人拉扯起来，保安上来将两人拉开，冯石柱就跑回家了。

张建强问，“外卖是什么食物？”

冯石柱答，“是米粉，一个顾客订了两份米粉，说接到朋友请客电话，就不要了，说送给我自己吃。我自己吃了一份，余下一份就带回家了。”

张建强问，“米粉是哪个店的？”

冯石柱答，“步行街130号，李记米粉店。”

冯石柱一边说着店名店址，张建强一边给副队长发出短信：“速查步行街130号，李记米粉店，收集食物、食材、厨具、餐具样本，立即送检。劝说自动关门暂停营业。收到请回复。”

张建强放下手机，继续问，“‘方仁苦味丸’是谁买的？”

冯石柱答，“我和老婆都没买过，应该是父亲买的。”

张建强问，“在哪个药店买的？”

冯石柱答，“这个，我不知道。”

张建强让警员把《问询笔录》递给冯石柱。

警员对冯石柱说，你核对一下你说的话，签字按手印。

冯石柱僵硬签下自己的名字，把手指放在裤子上使劲碾了一下，擦去红色的泥迹。

张建强打开手机，对准《问询笔录》拍照，立刻发给高副局长。

接着又发一条短信，“已安排副队长迅速查验李记米粉店食物、食材、厨具、餐具，样本立即送检，询问进行中。”

冯石柱以为事情已经说完，转身要走，被张建强喊住。

张建强，“事情还没完呢，坐下。”

“还有什么事，我知道的都说了，手印也按了，我得去找我父亲呢！”冯石柱急得满头是汗。

警员打开文件夹，准备记录。

张建强问，“你是什么时间到家的？”

冯石柱答，“大概8点多，没看表。”

张建强问，“回家做了什么？”

冯石柱答，“找父亲，找剩余的药，空盒子没用，药才是证据，家里有两盒药，肯定还有剩余的。”

张建强问，“有剩余的药，找到了吗？”

冯石柱答，“没有找到，这不，正翻箱倒柜，医院的院长和医生来了嘛！”

张建强问，“院长和医生什么时间到你家的？”

冯石柱答，“我到家十多分钟吧。”

张建强问，“坐什么车到你家的？”

冯石柱答，“看不清楚，黑呼呼的大家伙，像是个越野车”

张建强问，“牌号？”

冯石柱答，“满车都是泥巴，挡住了。”

张建强问，“院长和医生长得什么样子？”

冯石柱答，“两个都穿着白大褂，一个年长的，是刘院长，戴着口罩，看不清。一个年轻的医生，白白静静的。”

张建强问，“他们来干什么？”

冯石柱答，“他们说，我家三口人很危险的，要知道服用了什么药，才能对症治疗，想要药盒和药。”

张建强问，“你给他们了吗？”

冯石柱答，“我说，我手上只有药盒，剩余的药，可能在孩子爷爷在身上，爷爷现在不知何处。他们把药盒要走了，还给我打了收条，我在药盒上签了字。收条还在这里。”

张建强问，“他们什么时间离开你家的？”

冯石柱答，“这个，你们知道的，他们前脚走，你们后脚就到了，也就是几分钟时间。”

张建强问，“收条，先放我们这里保管一下，可以吗？”

冯石柱答，“可以的”。

说着，警员接过冯石柱递来的收条。

冯石柱按警员的要求，又在《问询笔录》上确认，签字画押。张建强拍照发给高副局长。

（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