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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早，8点32分。阿玉木木地坐在那位秃顶的中年男医生对面，忍受着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任由压舌板在她的舌根上肆无忌惮地用力下压。她是今天耳鼻喉科的第一个病人。

你这个声带受损有点严重啊，医生说。阿玉胡乱地“嗯”了一声，但是注意力却没有在医生说的话上。她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就直奔医院，从坐在候诊室的长椅上开始，她的手机就时不时地在响，那是班级群的消息，她得时刻关注着。

最新收到的一条是关于期末考试时间的通知：“各位家长，6月28日上午进行语、数、英三科期末考试，下午不再到校，返校时间另行通知。”

阿红算了算，还有十五天，要让小明把她5月底才买的语数英三科报纸都刷完，时间还是有点紧的。报纸、报纸……阿玉用砂砬般的嗓音在嘴里打着草稿，估算着一天要刷多少张才能在考试前刷完。

医生说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说话了，会加重病情的。别的没什么大毛病，先休息一周吧。随即给她开了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休息的，守着这么个学渣儿子。阿玉的心凉凉的，但也哑着“嗯嗯”了两声，然后拿着单子去药房拿药去了。

阿玉失声了，那是因为昨天晚上她用60分贝以上的声音咆哮着给孩子辅导作业造成的。

那是一道三年级下的数学应用题：已知一张桌子的长为150厘米，宽是长的一半还少5厘米，要给该桌子做一张各边下垂20厘米的桌布，请问桌布的面积是多少分米？

这道题不但要求孩子们熟练掌握长方形面积的计算公式，会列算式，同时里面还挖了一个暗坑——得数要进行单位的换算。小明就掉在这个坑里了，而且还是第二次。这也是阿玉咆哮的原因。

这道题第一次出现是在数学同步练习册上，小明做的时候做错了，扣了6分，老师给画了个大大的红叉，并在课堂上统一讲解过这道题的解法。第二次是在期末综合复习卷上，并且是原题原数，一个字都没变。综合卷是前天考的，成绩是昨天上午数学老师在群里公布的：

“本次测试试卷已下发，已讲解，请各位家长查收。90分以下的孩子需在今晚重做该卷子。另：大家不要盲目、大量地让孩子们刷卷子，帮助他们理解并掌握错题才是关键。”

小明没有进入90分的行列。

进入期末复习阶段，公布分数段不但能让孩子和家长们对自己的成绩有个比较清晰的认知，这种做法无疑也是给所有人打打鸡血，在期末再冲刺冲刺。就算教育局不让排名，老师们也能变着方的透露分数信息：满分的学号，95分-99分的学号，90分-94分的学号，需要重做的学号。这样算排名吗？当然不算。

分数分了段，就像人被分了层，在最高层的人“俯看”最低层的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带有优越感，并且这种看法与年龄无关。在班里，孩子们总会在试卷下发后相互打听各自的分数。私底下，平时聊得来的家长也会打听，甚至还会打听别人的。于是俯视与仰视的眼光就是这么来的，但是几乎没有谁能受得了这种被人俯视的眼光，特别是家长。

你给我说说你做这道题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手指头在大红叉上戳戳戳。气匀，呼吸还算稳定。30分贝。

小明嘴着后槽牙没有回答。

“咔”

上次错的是运算过程和单位换算，

“咔”

这次运算倒是对了，

“咔”

单位又没换算！

“咔”

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气血上涌，48分贝，有些许颤音，并且语句从陈述句变成了疑问里夹带点反问意味的气势超强句。

小明还是没有回答，且头更低了，手里的笔帽在笔身上反复拔了又盖，盖了又拔，清脆的“咔、咔、咔、咔”声有节奏地响起在阿玉咆哮的声音里，像重金属摇滚乐里的鼓点伴奏。

经常辅导孩子课业的家长们都知道，孩子出声反驳你的话至少说明他（她）注意力还在题上，如果不出声，就像是在外面罩了个金钟罩，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小明笔帽这么一玩，一看就是心思没在题上，阿玉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手向眼前伸，只听“啪”地一声，笔被阿玉一把夺过来然后重重地拍在儿子的面前，白色笔帽上脆弱的金色夹子被瞬间拍断，“残肢”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卷子上，和那个大大的红叉排在一排。

我问你话呢！50分贝！

上次就跟你说过要记得单位换算、单位换算！单位换算！！！57分贝！

你做这卷子的时候带脑子了吗？63分贝！

大脑就是这么神奇，在预判了怒气将要达到峰值时，它就会自动给它的主人调取了一个一声调的字做为结尾，以配合最高分贝句子呈现出的完美恐吓效果。都说高分贝的一声和二声更利于声音的扩散和传播，果不其然，就这最后的这个“吗”字，阿玉不但叫破了喉咙，也把楼上在阳台边欣赏夜景的旺财吓得弹起了身，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吠起来，楼底下正在享用臭鱼烂虾的两只花斑猫则跳回了草丛里，甚至对面楼有几户原本暗着的房间又重新亮起了灯……

小明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阿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害怕、不安和无所适从。阿玉有些自责，但一看到那个大红叉，面色又开始阴沉起来。娘俩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十几秒让人紧张和压抑到想要逃跑的安静过后，房间门被一只鬼鬼祟祟的手打开了，是小明奶奶，她手里还拿着一套看起来很眼熟的橘黄色的短袖和短裤。

我说明儿他妈，那个……要不先让孩子洗个澡，然后试试这个？小明奶奶把衣服抖搂开来，那件短袖衫正面赫然印的是四年级上册语文课本的封面图案。

阿玉肘拄着桌子手扶着额头说妈，客厅的空调开的是22度，您上那待会儿吧！

奶奶没接茬，说，孩子语文差，穿上这个没准能让文曲星保佑保佑。阿玉说我辅导的是数学。奶奶立马补上说那我明天再买一套数学的。阿玉沉默无语，然后任由奶奶把孩子拉出了房间。在孩子后脚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阿玉还听见一句“奶奶，数学您得买冀教版的……”

是我错了吗？阿玉很无力，而且是相当无力。她把头倒在盘起的臂弯里，想问天问大地，难道这都是自己的宿命？小明他爸年初的时候被公司派到外省常驻，基本上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家里上到坏了才让人修好没几天的吸顶灯，下到漏水半月有余的马桶，里到孩子的学习、老人的身体，外到自己的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奔忙。孩子的奶奶虽然也能搭把手接送孩子、做做家务啥的，但是在教育问题上，她不得不亲力亲为。刚才那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唉，索问无果，阿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像只斗败的老狗回自己房间加班去了。

都说慈母多败儿，但是慈奶“败”起孙来丝毫也不比慈母差。当阿玉把自己手头上的活儿加班加点干完后才发现孩子已经洗完澡上床睡觉了。

妈，您怎么能让他上床了呢？他作业还没写完呢！

哎呀多大点事儿，没写完就没写完呗，作业哪有身体重要，我孙子这两个星期都瘦了，再不好好睡觉哪能吃得消。你看你气得嗓子都哑了，赶紧回屋歇着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阿玉有些生气地回屋了，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她躺在床上，喉头干痛。她承认，孩子奶奶说得对，身体最重要；老师也说得对，要把错题搞通搞懂，不要遗留；老公说得对，现在年纪还不大，正是事业上升期，如果这个机会没抓住，过两年就不好说了；老板也说得对，我不管你一天睡几个小时，安排的工作都干完了工资和资金都是你的……所有人都是对的，他们全都是对的，那她那么累，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错了吗？那她错哪儿了？

阿玉也躺下了，这天晚上她出了奇地入睡快，并且还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站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轩窗边，窗外有两个古人在说话。这俩人一个发束玉冠，耳垂双肩，一个面色凝重，手摇羽扇。长耳朵的称摇扇子的为丞相，摇扇子的称长耳朵的为主公。原来这两人一个是刘备，另一个是诸葛亮。

只听刘备说道：“上天既予我以丞相及五虎上将，为何又让我在打下这江山后让吾儿如此平庸呢？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哇！”

听闻此语，阿玉突然生出了与这蜀主刘备同病相怜之感，心痛之际，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没想到被耳尖的诸葛亮大喝一声：有刺客！

霎时，院落里冲进来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并且领头的已经把阿玉押了出来，正等着诸葛亮发落。

奸细无疑，推出去斩了吧！扇子的主人发了话。

丞相且慢！

主公……

丞相有所不知，此人乃吾之同志也！杀不得。

诸葛亮：哦？

阿玉：我？是你……同志？

刘备叹道：犬子阿斗扶不上墙，令郎小明亦如是。

阿玉这才反应过来，大怒一声：滚！

就是这个“滚”字，直接把阿玉送进了医院。

那套带有小明和奶奶美好祈愿的印有课本图案的套装，在小明穿上的第二天中午起床之后，他就死活都不肯再穿了，奶奶问他是不是因为同学们笑话，小明说不是，他说他午觉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恶的恶梦，在梦里，那个戴着孙悟空面具的男孩子一边嘲笑他，一边带领着漫天的语文卷子张牙舞爪地向他笼罩过来。

孩子送走后奶奶把这事告诉了申请在家办公（休养）的阿玉，你看你把孩子逼的，都做恶梦了。然后把药片和水递到阿玉手里。

阿玉坐在床上，接过药，用无奈又无辜的表情用口型回答：我辅导的是数学！

你敢说语文你没吼他啊？你没看昨天考的语文卷子他都没敢拿出来啊？老太太“啪”地一声把水杯放到桌子上转身就出屋了，背影里多少带着点埋怨。

阿玉没工夫理会婆婆的情绪，她猛地想起来，上午她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语文老师确实公布出来了本次综合测试的成绩，只是那会儿她忙着回领导的微信，然后给忙忘了。阿玉迅速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群，还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话语：“本次综合测试卷成绩情况如下：满分3人（学号……），95分-99分22人（学号……），90分—94分18人（学号……）。卷子已讲解，已下发，请家长们查收。另学号为5、8、16、39的同学，明天需要听写本学期所有的一类生字，今天晚上请做好复习准备；学号为16、19、4、1、13、14、7、26、27、28的同学需要在本周日晚20:00前将1-3个单元的3篇范文背诵视频发到背诵群，请41号小红妈妈帮忙统计一下发视频的情况。”

啊！！阿玉要疯！小明的学号是16，小明的生字要听写，小明的范文要重背！

阿玉“嘣”地一声，失重地倒回到床上，四肢大开，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亮地停留在班级上午发的那条信息上，她伸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桌子，连带那杯水也给踹到了地上。小明奶奶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像箭一般地冲进了屋，阿玉！阿玉！你没事吧？

阿玉张大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天花板，既不回话，也不动弹。

奶奶慌忙跪上了床，伸手掐上了阿玉的人中……

下午放学还是小明奶奶去接的，回来的路上老人家嘱咐孩子说你妈最近生病了，而且有点烦燥，你别惹她。小明高声反驳说我没惹她！没惹那她吼成那样？！小明沉着脸翻了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白眼，脚底下一用力，踢飞了一块石子，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街边的垃圾桶上，“通”地一声引来几个路人的侧目。奶奶重重地瞪了小明一眼，又轻轻地戳一下他的额头，你呀！

一老一小回到家时，阿玉刚好出去买菜了，等她回到家时，看见老人正在晾衣服，孩子则安静地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突然她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从小明前面传来。阿玉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给孩子的那部旧手机发出的声音。阿玉上前哑着嗓子质问道你做作业还玩手机呢？小明一脸怒容，我在听写生字！

奶奶晾完衣服后也赶紧过来解释，老师不是让今晚准备明天的听写嘛，我不识字，只能让小明自己先读一遍，然后录上音，让他自己给自己听写。

阿玉听完自知理亏，转身进厨房做饭去了，算是默认了奶奶和小明的做法。

晚饭过后，阿玉拿出素质报，按小明的弱项给他挑了语文的字词专项、数学的计算专项和英语的单词专项让他刷，小明难得地没有反抗，乖乖地刷题去了。阿玉则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消息。这一看不打紧，平时聊得来的小红妈妈的朋友圈发的那条消息，让她从小明表现出来的听话带给她的平静状态一下子跳到鸡血满格的备战2.0状态。

消息是条自媒体的内容链接——《重磅消息！！！2024年夏季小学教材改版，假期预习早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教材要改版，阿玉还不知道人家在超前预习的事实。

啊！！阿玉要疯！！预习？期末考试还没考完就开始考虑预习的事了吗？班里的家长都卷到这个高度了？像她家这个连课堂同步吸收都有问题的孩子怎么办？这才三年级下学期人家就已经开始预习四年级上的课程了，以此类推，到了六年级是不是人家已经把初一的课程都给搞完了？那到了初三，人家没准已经把高一到高二的都搞完了……真是不怕同桌是学霸，就怕学霸放暑假。偏偏这个小红不但是学霸，还是小明的同桌。

阿玉赶紧上网，把四年级上三科的所有教材和教辅都加到了购物车，然后一家店一家店地问教材是否改版，教辅是否也是最新同步版的。那些卖家也是见惯了这些卷出新高度的家长，轻车熟路地给阿玉推荐着各类教辅，什么句式练习的，同义词反义词的，思维训练的……阿玉越问就越觉得自己对这些五花八门的教辅一无所知，越觉得自己无知就越是焦虑，越是焦虑下手就越是果断。

经常买教辅的家长都知道，买教辅一定要趁早，因为东西早买到手一天，自家孩子就能比别人早刷一天题、早掌握一点知识。这当然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阿玉也很明白，但这种错觉能短暂地将她从焦虑值骤增到要自爆的关口拉回来，哪怕它们的作用也仅限于“命归黄泉”前吊着口气的参汤。好在脑子里还有一根“教材要改版”的弦在绷着，所以阿玉稍显冷静地只把这些看好的教辅加到了购物车，直到系统提示购物车内的商品已超过额定数量她才罢休，而这离吃完晚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阿玉估摸着小明的报纸快刷完了，刚想张嘴问才发觉自己现在还不能说话。她只得快步走到小明旁边，看他报纸刷完了，用口型说你先背一单元的范文，我先给你改报纸。小明默不作声地去翻找范文，阿玉则把参考答案拿出来批改。

改着改着，阿玉的血压又开始飙升了，小明居然在很简单的基础题比如生字词书写、单纯的计算题和单词书写上出现了错误，这让阿玉很不能接受。因为这些纯靠记忆和运算的基础题在之前单元学习的时候都做过，并且没那么多错的。

怒火又理所当然地在小明背范文的过程中燃烧了起来，但好在阿玉嗓子出了问题，怒火值明显比前一天低了很多，杀伤力也低了很多。

小明用了近20分钟，战战兢兢又断断续续地背完了范文，发到了老师指定的背诵群里，在请求了母上大人并得到了明确的首肯之后，他终于可以去洗澡睡觉了。

阿玉不明白，都是一个班、一个老师教出来，人和人差距咋那么大呢？若论父母的文化水平，自己也不比别的父母差啊！难道是遗传？！

阿玉赶紧把能溯及的自己和小明爸那边的所有祖上都溯了一遍，最后溯到了小明奶奶这儿，再想起之前那套印有教材图案的衣服，阿玉瞬间泄气般地明了了，一口老血差点吐在当场。她不自觉地扭头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正一边叨叨着“天可怜见的”，一边给孩子挤好牙膏后去铺床，然后又大声朝浴室里的孙子喊道你明天是不是考英语啊，那明天我给你煎根火腿肠加俩荷包蛋吧，让你考个100分！

阿玉扶额兴叹。如果是遗传，那小明爸也不笨啊，不但不笨，而且还挺聪明的，不然当初自己也不能看上他啊！只能说如果不是隔代遗传，那就是基因突变了！！阿玉的无力感瞬间又升了上来。

小明奶奶守寡多年，又没有文化，这是阿玉结婚前就知道的，好在老人家除了有点迷信以外，别的一点毛病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结婚的时候，小俩口是单住的；生娃的时候，是婆婆过来侍候月子的，并且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带到上幼儿园才回老家。今年要不是小明爸外派，家里实在缺人手，她宁愿在乡下老家跟几个老姐妹打打牌，摸摸麻将也不愿过来给他们添乱。就这样的婆婆，阿玉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能说，不仅她，就连小明爸半个字也说不了。

唉，只能另寻他法吧。

阿玉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把孩子的事告诉老公，但是又忍住了，但是没想到反而是婆婆把这事告诉了他。晚上入睡前收到了老公发来的短信：

听妈说你生病了，好点没？

好多了。

怎么了？

没事。就是——小明最近落后得有点多，原来会的题老错。阿玉避此重就彼重。

多大点事儿。孩子只是做错了题，又不是做错了人。慢慢来，就算他的成绩掉到60分，我也能接受。

可是我不能接受。班里其他家长都在准备下学期预习了！

媳妇，你要相信我们的孩子并不笨，他只是有他自己的节奏。

阿玉没有再回，因为那个“不笨”深深地击中了她。曾几何时，小明也是让她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孩子。他喜欢画画，并且画得很好，尤其是关于机器人的画，他能把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付之纸上，再配上令人惊叹的颜色，他甚至还能给他的画编故事，里面的人物有名有姓，而那些故事也曾经让她捧腹大笑……

小明爸爸见阿玉没回信息，又发了一条，说明天开始，每天晚上7:30，我来辅导小明，你好好休息休息。身体要紧。

阿玉的眼泪掉了下来。

隔天，阿玉没有责怪婆婆多事，反而很感激她。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小明爸爸说到做到，每天晚上7点半一到就准时拨通视频电话，不但把错题给小明讲解清楚，还给他加油鼓劲儿，甚至还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小小男子汉了，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你要替爸爸保护好，不要让她们生气或者受伤。小明似懂非懂，但最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阿玉看孩子还挺听他爸的话，也落得轻闲，专心地做好后勤保障工作，把婆婆的时间腾出来，让她得空去跳跳广场舞什么的。

期末考试终于在安静但又紧张有序地复习过后结束了，分数也出来了，小明各科的分数比原先单元测试的平均还略高一些，虽然没有哪科能得到满分，但这个结果已经让阿玉很满意了。

这天饭桌上，小明轻声地说，妈妈，期末考试考竟然又考了桌布那题，我做对了。

嗯。真棒！阿玉难得夸赞儿子。

妈妈，你嗓子快好了吗？

阿玉眼眶刷地就红了。已经好很多了，吃虾吧，你最喜欢的茄汁大虾。一只油亮茄红的大虾被夹到了小明的碗里，接着奶奶的碗里也多了一只。

晚饭过后，阿玉自觉地洗碗去了，奶奶像防贼似地过来低声跟阿玉说放假是放假了，但是学习也不能落下，你看假期再给他弄点啥？阿玉才想起来那堆放在购物车的教辅，对了，还有教材有可能要改版的事。阿玉说还没想好，得跟他爸商量商量。老太太说行，那我不多嘴了，你们看着办。

晚上常规视频时间，小明爸说，暑假了，你也请个假，和妈一起来这玩几天，这靠海。

小明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跑回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去了，老太太则一脸嫌弃地说我不去，我得回老家看看，不然老鼠的孙子都快生孙子了。阿玉说妈，您不是爱吃鱼和虾嘛，海边的海鲜可是又多又便宜。那我去！老太太眼睛亮亮的。一家人都笑了！完了阿玉又说，我购物车里还有好多教辅，要不都寄到你那吧！正好预习预习！

No！小明大叫着从屋里冲出来抗议！

没必要，小明爸说，那些东西现在不适合他。

Oh ye！小明高兴地说还是老爸懂我！

不过你可以把他这学期的书、练习册和卷子带过来，我给他好好复习复习。小明爸补充道。

阿玉笑着说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