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物架上常年备有配好的电解质溶液,护士长的习惯,留给体力不支的医生。当然不好喝,但作为职业,也顾不上好不好喝。梅云耳朵里头嗡嗡的,听不太清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只是顺手拿过那个玻璃瓶,咚咚咚咚灌了好几口。
“小珂,你刚才说什么?”她又问一遍,“病人送回监护室了?”
江小珂拖了把椅子扶她坐下,“您先喘口气,病人没事,我是说,您爱人在外面等了几个钟头了。”
他来了。对,他为什么不能来?他们是夫妻,是破镜重圆、二度新婚的夫妻。
“下回手术做到半夜也干耗着?”下意识蹦出这句,梅云起身脱手术服,身后年轻人一边帮她解绑带,一边笑嘻嘻地继续说:“李院长可真好,一个劲儿在家属那儿又是解释病情,又是夸您。哎,您的眼光可真绝了,怎么挑的爱人哪,有时间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呗!”要说还是现在这群年轻人胆子大,搁从前,后辈们顶多在背后八卦,况且,梅主任一向严肃,谁敢开她的玩笑啊?
她也依然是严肃的。
“你要考虑清楚,医生这个职业不轻松,如果你的另一半也是医生……”她欲言又止,想了想才又挤了点笑意,“对不起,我是说人生大事要慎重,你才多大,目前还是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事业上。”
“嗯嗯嗯,那肯定那肯定,再说我们住院医三班倒,累都累死了,哪有时间谈恋爱啊!”江小珂吐吐舌头,点头如捣蒜。
没有力气收拾心情也不想收拾心情,其实或者这才是生活的常态。梅云想,从前自己就是这个样子,这段时间彼此迁就,彼此扮演对方心目中那个理想的角色,不能说不好,但今天,此刻,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她低头推门出去,落入李大明眼中的就是一张寡白的脸。他上前两步扶住她,她摆摆手,“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只想休息。”
“好,我们回家休息。”他不发一言,甚至没有征求她的意见,搀她下楼,搀她出了院门,在街边伸手拦车。
他放她慢慢躺下来,搁她的头在自己腿上,然后对司机说了地址,他们那个家的地址。“劳驾开慢一点。”他的手箍在她腰上,护着她不会滚下来。
梅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躺在那张新床上。她坐起来,努力回忆却毫无所获,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沉?
“醒了?”李大明在房门口探进头问,“没来得及做,下楼买了点豆腐脑和包子,凑合吃点。”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仿佛在讨论一个极郑重的问题。
“哦,司机师傅搭了把手,还好有电梯,没背几步路。”他挽起袖子进来,“你去洗漱,被子我来叠。对了,你之前学车是在哪儿?我打算也去报个名,以后方便点。”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