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答应我吧！
一来到中军大帐，风珉惊愕地道：“中军帐怎么会亮着灯？”
“进去就知道了。”
帘幕一掀开，帐内，程鸢和风玫二人正焦急地等着。一看见穆宁珺，都愣了片刻。
“殿下呢？”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风珉觉得奇怪，“殿下何时说过要召见你们？”
“怎么可能？殿下昨天让陈总管给我们传了口谕。”程鸢立刻反驳道。
风珉正要继续问，穆宁珺已经开口道：“不用再问了，殿下不会来，今夜，是本宫要见你们。”
三个男人顿时一怔。
穆宁珺笑了笑，在中军帐的参议桌前坐下，冷静地道：“今夜劳烦你们三位前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殿下最信任的人。也是本宫最信任的人。本宫虽然不是殿下八抬大轿正式迎娶的王妃，但也是在礼部、吏部加封了燕王妃封号的。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这一次事关燕魏一战的胜利，事关大燕的生死存亡，事关殿下的江山社稷，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一番话，穆宁珺拿出了自己皇室该有的风范和仪态，说得体面而合情合理。
三个人从没见过穆宁珺这个样子，都严肃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桌上就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穆宁珺看了看，说道：“本宫就不卖关子了，我已经接到消息，元彻跟南梁借兵，打算从潼关和葭萌关两边阻挡燕军，另外，南梁还出兵攻打怀宋，想要切断怀宋和大燕的联系。”
程鸢不解道：“这些殿下已经想到了，而且，我们已经有军队赶往了秦州，只要梁军敢从葭萌关上来，我们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至于潼关，确实很难进攻，但是殿下三个月前就已经让人私下对河道动了手脚，到时候只要闸门一动，黄河水灾就能淹死不少人。我实在不明白王妃到底在担心什么？”
风珉和风玫也点点头，对程鸢的话表示赞同。
穆宁珺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梁军的统帅，是楚乔呢？”
三人面色一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穆宁珺看见他们这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还有，元彻可不是那么笨的人。黄河河道的事情你们以为他不知道吗？何况他手下还有一个宇文玥，潼关本来就是一个大麻烦。虽然程将军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亲眼看过河道吗？你敢确认河道一定是你想象那样，闸门一开就能阻挡千军万马?再说，就算梁军从葭萌关而来，你们抵挡住了，剩下的从西北进犯长安的主力军还能剩下多少呢？你们对梁军又了解多少？你们以为元彻会看不出大燕东部外强中干吗？”
一连串的质问，问得三个男人哑口无言，这些事情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相信燕洵，也认可燕洵的计划。战场千变万化，无法做到万全之策，有时候都只能随机应变。
穆宁珺清了清嗓子，声音平和下来，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所以我今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而来。如今燕军气势很强，我相信在你们的带领下，军队所向披靡。但是后院不能没有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来防止着火。”
风珉惊道：“难道王妃是想......”
“先等本宫说完！”穆宁珺一口打断他的话，说道：“眼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大燕东部的不稳定。殿下长时间呆在陇西，东边的并州、怀州虽然有崔丞相和周将军，但是还不够。东边的怀宋我们不能舍弃，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盟友挨打。本宫的计划就是，你们送我去并州跟周将军会合，我会谋划好大燕东部，但你们不能让殿下知道。”
“不行！”程鸢断然拒绝，“王妃虽然确有军事之才，但战场之事，女人还是不要插手。况且，一旦殿下发觉，首先被罚的就是我们。”
穆宁珺已经料到如此，继续劝说道：“程将军，本宫问你，你觉得以燕军现在的情况，既要对抗梁军，又要进攻长安，多久会取胜呢？”
程鸢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三个月！”
穆宁珺冷笑道：“风珉，风玫，你们相信吗？”
兄弟俩相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穆宁珺严肃道：“这么多年，北边朝代更替，从先前的越朝换为大魏，怀宋内乱不断，可南梁一直按兵不动，不是他们没有野心，而是在韬光养晦。萧策虽然死了，可是萧玉还在，把控南梁大权的南氏一家还屹立不倒。他们这么多年鲜有战事，军队的力量不可轻视。而如今宇文玥和楚乔又在南梁朝堂上安插眼线，把控朝政，若是这一次征战时间拖得太久，大燕就会落入坐吃山空的田地，而元彻一旦和宇文玥联合攻打怀宋，大燕失去的不仅仅是盟友，更是支柱。”
其实这些情况程鸢他们都懂，甚至燕洵也提过，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想办法加强斥候的能力，希望能够打探到南梁更多的消息。可是就像穆宁珺说的，以目前燕军的情况来看，是经不住持久战的，因为国库耗不起，大燕打下来的领地，农耕并不发达，百姓填饱肚子都是问题，哪里还交得出军资粮草？
“可这些并不是王妃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风珉叹息着道。
“我明白我的力量很微弱，但是燕王妃的力量很强大。宇文玥想尽办法要杀我，元彻也肯定知道我。你们想，如果你们知道了敌方将领的妻儿就在自己最近的地方，会让她们逃脱吗？”
程鸢皱眉道：“王妃是想让自己作为诱饵，让元彻上当？”
风珉和风玫大吃一惊，这怎么能行？
穆宁珺回道：“不全是，我的计划比你说的要更复杂。我记得，燕洵之前攻打并州，是用了声东击西的计谋。那么这一次，我们同样可以再用。到时候只要找一个跟殿下身形相似的人，假扮殿下，造成燕洵率军从东边攻打潼关的假象，迷惑元彻。他一定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而元彻一旦知道了我也随行，那么肯定会想要抓到我，因为不管燕洵是不是真的在东边，只要抓到我，他就有了要挟燕洵的筹码。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抓我。在那之前，我会带着王都尉亲自察看黄河河道的情况，将魏军诱出潼关。同时阻挡前来支援的梁军，我曾经看过潼关的地形，虽然易守难攻，但是方便设伏追击。只要这个计划能够成功，我相信，拖住梁军和潼关的魏军以后，大燕三月内攻进长安，绰绰有余。”
三个男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虽然他们不愿意让女人冒险，但是这个计划确实可行的就像穆宁珺说的，只要解决潼关的梁军，其余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况且，梁军统帅如果真的是楚乔，他们也不敢保证燕洵就不会心软。
但是......程鸢看向穆宁珺，眼神充满敬佩，却还是摇摇头：“王妃的计划很好。但是殿下是不会同意的。而且，要想在潼关一边引诱出魏军，一边挡住梁军，那么伤亡必定惨重。我们不能让王妃冒险。”
“是吗？”穆宁珺冷笑，说道：“程将军可知道殿下派去了攻打潼关的是哪一支军队？”
程鸢默然不语，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支军队本就是去送死的。而且，是先前楚风带过的飞羽营。
四个人都心照不宣，有些事情一旦戳破，便如同披着羊皮的狼被识破野心，面目狰狞得让人害怕。
穆宁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况且战争本就需要人牺牲，只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白白送命。
“你们，答应我吧！”穆宁珺带着恳求地道：“我不是在怪燕洵，也不是舍不得那些人。只是，我想尽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死得有价值，让他们知道，燕洵并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的。”
风玫还是觉得不行，“王妃，请不要为难我们。殿下如今对你视若珍宝，我们怎么敢让你去冒险？王妃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跟殿下交代？”
风珉也附和道：“是啊，王妃大义，我们都懂。但是请王妃为殿下想想吧，若是殿下没了你，他会发疯的。”
穆宁珺自嘲地笑道：“你们太高估我了。在燕洵心里，再如何看重我，也抵不过这万里江山，抵不过血海深仇。你们男人不都是这么想的吗？一个女人，如何跟天下相比？”
三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从来没想过穆宁珺会这么说。偏偏她说的，又都是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们一再阻拦穆宁珺，其实也是怕燕洵知道真相以后怪罪他们。可是现在，他们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跟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比起来，真的是太自私了。
穆宁珺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的江山地图，神色温和，笑容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声音清越得让人永生难忘：
“其实我一直很自私，以前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我的家族，为了我的父亲。但是这一次，我想真真正正地为燕洵一次。我既然担了燕王妃的名号，就不能只是躲在他身后让他保护我。他要这万里江山，我便助他一臂之力。”
三人终于被深深地折服了，在这个女子面前，他们所谓的忠心，所谓的职责，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许久，程鸢缓缓开口道：“我答应！”
穆宁珺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看向风珉和风玫，两人无奈，最后只得重重地点头。
不答应，也只能答应。穆宁珺既然把他们三个叫来，那么自然是非做不可了！
穆宁珺终于放心，将写好的诏书、敕令拿给他们，让程鸢按照旨意写一份密信，这些诏书、密信都是之后她到了并州要用到的，程鸢是燕洵的心腹，有了他的署名，事情会更加容易一些。
紧接着，穆宁珺又跟他们商量了之后互相通信的暗语，要想瞒着燕洵，必须两边都有人，程鸢和风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终于讨论到了最后，穆宁珺想了想，说道：“若我真有不测。你们就告诉燕洵，我病重过世，至于是什么病，我会提供详细的诊治过程，不会让他怀疑。”
三人心情格外沉重，不知该说什么。
程鸢思索片刻后道：“王妃，其实我觉得，如果告诉殿下，王妃跟楚风私自逃了，可能事情就好办一些了。如果说病逝，他一定要看到尸体才会相信。若是说私奔了。那么他伤心难过之后，只会派人追捕。到时候大可以说找不到。时间一长，或许他也就放下了。”
穆宁珺忍不住笑了，“程将军这个法子是很好，也不麻烦。但我不愿意。一来，我不想死后还留下个红杏出墙的骂名。二来，燕洵最恨的就是背叛，楚乔已经背叛过他一次。我怎么忍心再让他受这样的苦？”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三个男人彻底无语，打心底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了，燕洵差不多快醒了。记住，一切按照计划行事，随时保持联系。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请诸位意志坚定一些，熬过这个难关，你们将会在大燕留名青史，受万人景仰！”
穆宁珺微笑着安慰他们，程鸢实在是钦佩，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够顾虑着他们的感受。
一番彻夜长谈之后，天蒙蒙发亮，各自回去忙碌。
风珉陪着穆宁珺回宫，燕洵还却没有醒。
穆宁珺灭了香炉里的熏香，又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拥住他。心里嘲笑自己真是贪心，临走时还要霸占他一下。
可是这样的温暖，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