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空中,总有一点银白的光钉在教室窗外。它卡在香樟树交错的枝桠间,像枚擦不掉的粉笔印。每当我抬头时,总会想起那个被雨水泡皱的傍晚——是它告诉我,黑暗里也能听见心跳。
第一次月考成绩揭晓那天,天空灰得像擦糊的答题卡。我把59分的英语卷子揉成团塞进书包,后颈贴着冰凉的瓷砖墙。窗外香樟叶在风里翻出银白的背面,簌簌声像是谁在快速翻阅单词本。
放学铃刚响,我就蹿上了实验楼顶楼。雨点砸在废弃的投影仪铁壳上,炸开细密的铁腥味。我蹲在积水里数雨滴,突然听见帆布鞋踩碎水洼的声音。新来的英语老师Luna拎着星巴克纸杯,马尾辫梢还沾着粉笔灰。
“Look, the stars are out.”(看,星星出来了)她突然蹦出的英语让我一哆嗦。我顺着她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望去,乌云密布的天幕纹丝不动。“初一时我也挂过科。”她晃了晃纸杯,咖啡渍在杯壁画出褐色银河,“知道T.S.Eliot怎么形容四月吗?'最残忍的月份',但人总得在绝望里长出新芽。”
我盯着她卫衣上褪色的NASA印花发愣。Luna变魔术似的从托特包里掏出个透明文件袋,里面全是皱巴巴的便利贴。有的写着“I failed”,有的画着流泪简笔画,每张背面都用红笔订正着语法错误。“这是我的'银河系'。”她抽出一张画着歪扭火箭的纸片,“大三考雅思前夜,我在厕所隔间写满整面墙的'I can't',最后用口红全部改成'I can'。”
雨势渐弱时,云层真的裂开道缝隙。Luna把文件袋拍在我掌心:“下周英语角轮到你们组主持,要试试用星群造句吗?”我没点头,但感觉指间的塑料膜微微发烫。那天走回宿舍时,雨丝还在往领口钻,我却挺直了脊背——云絮撕开的缺口里,越来越多的光点渗出来,像修正带涂改过的墨痕。
后来每次路过教师休息室,总能看到那个文件袋别在软木板上。午后的阳光穿透塑料膜时,那些“I can”会在白墙上投出放大的影子,像星际穿越的摩斯密码。上周听写满分,我往袋里塞了张便利贴。这次没画哭脸,只写了句潦草的“Venus is rising”(金星正在升起)。
合上错题本时,窗外的光点仍在香樟叶间游移。它见过我揉碎的草稿纸,也照亮过我藏在桌肚偷背的单词卡。或许青春就是这样,当我们学会在暴雨里侧耳倾听,总会发现——属于你的那颗星,正在云层后练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