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习作】蒲晓瑾:那颗带我前行的星星

老家的夜总缀满碎星。婆婆说星星是数不清的,我却固执地仰在石凳上,非要数出个究竟。它们明明那么小,却能将整片夜幕烫出细密的银斑,像撒落的火种灼烧着混沌。夏夜露水在石凳洇出暗色图腾,婆婆的蒲扇声和着蝉鸣,把星空摇成碎银的河流。我用铅笔在作业本背面画星轨,笔尖总在某个节点打颤——就像后来面对数学压轴题时,那些卡在步骤间的缺口。“数星要记方位哩”,婆婆指着北斗教我,可银河总在我数到二十七颗时打结,像永远解不开的方程组。 

后来才知,光是要跋涉的。上学期数学卷上猩红的分数裂开硬壳,班主任那句“总差一口气”哽在喉间。归途暮云如裹甲布,连半粒星子都透不出光。路过小卖部时,玻璃柜里万花筒折射着夕照,忽然就碎成科学课上的三棱镜——那时老师擎着棱镜将阳光碎成七色虫,说恒星湮灭后,光仍在宇宙流浪。我蹲在马路牙子上,看车灯拖着彗尾划过,突然明白:原来有些光要走完亿万光年,才能落在某个仰头的瞬间。 

台灯开始在子夜时分融化。我把自己钉在题海里,笔尖沙沙声惊落窗棂上的月光。困倦时便用圆规在草稿纸上凿孔,逆光举起时,那些被刺穿的黑暗竟流淌成星图。奶奶端着牛奶叹气:“倔得像你爸。”她不懂,每个针孔都是我与星光的密约——你看,再微弱的坚持,也能凿穿永夜。二月寒潮来袭那晚,函数图像在暖气片上扭曲成毛虫。我缩在羽绒服里啃错题集,鼻尖几乎要蹭破纸面。窗外飘雪裹着路灯的光,恍惚间又见婆婆的蒲扇,在银河里搅起细小的漩涡。那些被红笔圈住的数字,多像童年数漏的星子,此刻正从草稿纸的褶皱间渗出微芒。 

月考成绩揭晓那日,数学栏赫然跃出三位数。走廊瓷砖映着初春的晴空,竟比星空更晃眼。原来所有光都要穿越暗甬道。那些名为低谷的裂罅,恰是盛光的容器,如同石窟佛像须历经千凿万刻,方能在阴影里浮出悲悯轮廓。我的星来得那样迟,或许因它要穿越亿万次坍缩与重生,才能将最澄净的那束光,轻轻落在此刻仰头的睫羽之上。 

昨夜整理旧物,日记本从书堆滑落。褪色的贴纸下,“第38颗星星”的稚语旁,不知何时洇开了圆规戳破的墨点。突然想起那些凿穿草稿纸的深夜,每个针孔都在等待光的认领——原来星光与泪痕,本就是同一种物质的不同形态。风掠过窗台时,草稿纸上的星图簌簌作响,恍惚听见宇宙深处传来轻叹:所有微芒终将在某处重逢,正如千年前某颗星的余光,此刻正伏在我的笔尖,写下最后一道证明题的答案。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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