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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一天和往常一样,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晨匆匆吃过饭就送孩子上学,回来干些家务活儿,然后拿上本子和笔刚要准备去烟酒批发店,这时爸爸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他的脸上蜡黄蜡黄的,带着一副困倦的样子。“爸爸,您怎么来了?”爸爸退休有快十年了,退休后,这几年都在老家待着,没事也就很少来县城。
“嗷,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今天坐咱们村的班车来的,早上6点半开车 ,不到八点就到县城了,下午四点办完事就可以回去,可方便了!”爸爸说。
因为这么多年家里用钱时或者有什么事儿,他才来找雀儿这个做长女的。家里没有要紧的事儿,他也不会来的,所以他一来,雀儿心里就扑腾一下,心里琢磨,家里肯定遇到什么难处了吧?
雀儿请他到屋里坐下,倒了杯热水给他,然后准备些早餐,拉起了家常。雀儿问他,“您怎么想起到我这了?”
爸爸说:“我有很长时间了,感觉肚子不舒服,不吃饭难受,吃了饭还难受。莫非是吃的什么东西,或者还是得了什么病。也是啊,我和你妈每天吃饭就是凑合着吃。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了,就来找你了。你在咱们家是长女,不找你找谁去呀?”
雀儿赶紧说,“身体不舒服了,就要看。现在日子比过去好多了。你能想到我,说明我还是比较重要的,是吧!咱们去找医生好好看看,不慌!”
愣了会儿,爸爸又说道,“唉!你弟弟不到一岁时你妈就有病了,当时我在城里上班,家里家外一直都是靠你,当时你虚岁才14岁,就帮爸爸撑着这个家。还帮我把你妹妹弟弟们养大成人,成了家。无论是缺钱了或者是有什么事儿,我有难处的时候都是来找你。爸爸也很心疼你,可又没办法。你初中毕业后,恢复高考那年,我给你找了考试卷来,想让你考个中专,复习了一段时间,感觉家里不能没有你,又不想让你去考了。”
雀儿说:“我记得当时是您帮我复习来着。没事,我就是这个命,现在不也挺好嘛!”
“爸爸把你的幸福也给耽误了,爸爸早就后悔了!当时婚姻上爸爸替你做主,婚后你几次要离婚,我都拦下了。丫头啊,苦了你了,看来爸爸真的是错了!”
雀儿强颜欢笑的对着他说,“看你都说些啥呀,事儿都过去了!过去千错万错,都不提了,咱们一起向前看吧!”
“你妈是个有福气的人啊,你以后好好孝顺她吧!这么多年了,你妈也不容易啊。我也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啊!我这一生平平淡淡,碌碌无为。不再年轻了,不然,万一病治好了,还可以重振旗鼓,帮你们闯出一番事业!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四妹了,她遗传了你妈的病,时不时就犯这么一次,现在也不小了,婆家也没选下,真让人纠心啊!”
爸爸吃着早饭,雀儿说,“咱们不说这个了,四妹的事儿我会管的,你就放心吧。您身体感到不舒服,早就应该来找我,为什么不早点来?弟弟妹妹们从小就受您和妈还有我这个大姐宠着,哪知道照顾别人啊!爸,您就放心吧,您会没事儿的!一会儿,带您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雀儿心想,还是把弟弟叫来吧,多个人陪着去看病他肯定会高兴的,再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弟弟。爸爸在屋里吃着饭,然后,雀儿就到外面拿起手机给小弟隔壁的邻居打电话,“你最近好吗?收(叔),来县城,一定到我这儿,啊!麻烦你去喊一下我小弟过来接个电话吧!” 一会儿弟弟来了,他说,“哎呀,是姐呀,我正在忙着浇地,列个黑介都没来得及睡。姐,你自己带爸爸去看病吧,啊!我就不去了,实在走不开啊!”
雀儿说,“我琢磨着,这次爸爸的病看起来有点严重啊,脸又黄又黑的。你就来吧,爸爸最喜欢的就是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爸爸有病了你应该陪在身边啊!你来陪着爸爸去看病他肯定心情好的多!如果你要是没有来县城的路费,姐姐给你出 ,你就来一趟吧!算姐姐求你了!”
总算把弟弟请到县城来了,爸爸见弟弟来了,一下子就笑了,他本来是皱着眉头,哭丧着脸的。雀儿和弟弟带着爸爸,先去县医院找了认识的郭大夫。郭大夫正在忙,等忙完了,才顾得上他们。等雀儿和俊青说了病的一些症状,他又摸了摸爸的肚子,诊了诊脉,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见郭大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然后他说,先做个B超和拍个片子吧。
雀儿等结果,他们俩到街上转转,让小弟带着爸爸散散心。
结果出来,郭医生拿着片子说,“你爸爸是得的……病!”
雀儿见他犹豫了一下,就感到有些不妙,“郭医生,咱们都不是外人,有话你就只管说,没啥的!人老了,得什么病都有!”
郭医生沉默了半晌说:“你爸得的是一种肝病!一种不好的病,说白了吧,就是肝癌。摸着硬块儿不小了,”指着片子说,“你看,这一片都是,摸着就感觉得出来了,估计也就能撑三个月左右!你要有精神准备呀!”
雀儿听到这个噩耗,真的好像晴天霹雳,欲哭无泪。“哪怎么办啊?”
“你爸通常都会出现剧烈的疼痛感,这是因为肝功能已经完全衰竭,还会出现代谢异常与出血。他的重要器官也会受到损害,还可能会出现营养耗竭的恶病质。你也可能知道,肝癌可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啊!在我国肝癌是发病率最高的证之一,大多数的肝癌患者早期并不会觉得有很强烈的不适感,但是这样就会使肝脏损伤的越来越厉害,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肝癌。在咱们农村,又不注意看病,有些不舒服,挺一挺就过去了,一些早期的症状就忽略了。而晚期的肝癌治愈的可能性很小。病情严重的时候还可能会出现肾功能衰竭,甚至是死亡的情况。肝癌患者出血通常是因为骨髓造血功能抑制或血小板减少所引起的,还有可能是因为癌细胞破坏了血管,导致血管破裂所引起的出血,如果出血量比较大,可能会使他死亡。所以出血是一种很严重的肝癌晚期患者的症状。”
雀儿说,“要不要住院?”
“你爸的病已经是晚期了,”郭医生指着片子说,“扩散到满腹都是,做手术也没用了,白花钱。最好是回家吧,他想吃啥就给他买啥,想怎么样,最好都依他!”
郭医生补充说:“你爸问得紧了 ,就只能告诉他。但最好不告诉他。先开些止痛片和治胃的药吧。当症状重了,就吃些!这也是没法的事儿,遇到了,就要面对,让他平静地走吧!”
雀儿拿着片子,就像提了个重物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诊室,告别了郭医生。头脑中被“三个月”充斥着,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啊!“那怎么告诉他啊?”
雀儿到商场,买了一条烟和一身衣服。知道烟是他的“最爱”,他最喜欢抽烟。以前雀儿老是嫌他抽烟!
回到家,他俩还未回来。雀儿自个儿在屋内,平时也没啥,今天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看哪儿都是一个“愁”字。
一会儿,听到了他们的说笑声,雀儿赶紧擦干了眼泪,照了照镜子,眼圈有些红。
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爸说,“雀儿啊,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啊!” “没问题,就是消化不良,开了些药。看看,我给您买了的什么?”雀儿把烟举了起来。
“啊,买烟了!”爸从雀儿手里接过烟,“是这个,既然检查没问题,我们俩就去坐到咱们村的客车回去了!”
雀儿见爸这样高兴,也不好说什么 ,就说,“行啊,咱村的班车开车时间是下午四点的。这不也快晌午了,咱们到饭店吃饭吧。爸在家等着,我和小弟去接小凯他俩。” 雀儿看了小弟一眼,“那就跟我走一趟吧,去接小凯他们!”
小弟跟着姐走出了院子,姐在前面推着车。这时,雀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爸的检查?” “爸的生命还有三个月呀,他是肝癌晚期!”
小弟一听 ,整个人都傻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千万不要让爸爸知道,让他开开心心的过完他的余生吧!”雀儿嘱咐道。 ……
雀儿专门回家住了一阵子,爸的要求尽量满足,他愿意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为了保险起见,雀儿领着父亲去保定大医院做检查。医生埋怨说 ,“为啥不早来!现在不能做手术了,太晚了,已经是晚期了!”时间不久爸爸就这样去世了,走完了他的人生里程!
遗憾的是,爸爸临走前,雀儿想告诉他得的是肝癌!可看着爸爸的眼神还有一丝希望时,她不忍心告诉他。那天他看雀儿的眼神,好像在埋怨雀儿不给他治病,至今雀儿也是后悔没告诉他,不是女儿不给他治病,是没法儿治了,太晚了!
爸爸离开十多年了,但雀儿还觉得,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们!又好像离他们很近,就在家乡,在挖农闲地,在种山药,种棒子……他在老家等他们回来。
空落落的“老宅”,已经没人住了,空置着。雀儿有时回家,去看看,回来就难受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多少年后,一切都是物转星移了,再回到北屋,心情还在漂浮不定……北屋是三间房,屋子西里间有个隔段。西间放个简易单人床,雀儿就睡在那里。雀儿睡的是床,这比较新潮,本来是要盘炕的,在雀儿的坚持下,用木板拼接成床板,用两个高些的凳子将床板支起。爸爸给雀儿用麦秸秆做了个草褥子,那会儿也没电褥子,整个屋里就一个地炉子冬天供热。雀儿屋里可干净了,被子、床单也是经常洗,妹妹弟弟谁也不敢进她的屋,进去了她就批评她们。从地里劳动回来得先洗澡,平时坚持三天洗一回头。 上学用的书包,挂在门后头,已经好几年了,上面没落一点灰尘,雀儿经常看着它,有时背起来,做做上学的样子,舍不得扔,心里想着上学啊! 多少年以后,清明节回去,总要回到老宅看一看,因为仿佛有根线牵着你的心。有时,梦中的场景就发生在老宅。当站在屋前,好多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走过。 现在房屋依然在,但里面空空荡荡,有的地方还漏雨,破烂不堪,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想要再找回什么东西已经不大可能了,如果非要找回点东西的话,就是找回那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但记忆是个看不到抓不着它又如影子般地存在着的时空,在那里,会有个自己,也会有很多人,在那里生活,自己经常到那里转转、看看、走走,虚无缥缈,似真似幻,也真也假……
爸爸去世后,把小妹接到易县 ,由雀儿看护她。当时雀儿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但自己曾在爸的面前表态,一定要照顾好四妹,自己再苦也不能苦了四妹呀!
四妹又犯病了,说头晕头疼,她就哭开了,不想活了,还胡乱说些不着调的话,和当年妈得的病有些想象,赶紧送到医院。 因为有妈妈的先例,心里有数,去了医院后,雀儿将她的病情进行了陈述,医生安排她住院治疗。她住院一个月后,通过医生护士的细心诊治,她过去的症状基本上再没犯过,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但要忌生气,要平和。出院后,雀儿把她当孩子一样照顾着。过了几年,托人给她说媒结婚了。雀儿在清明节给父亲上坟时,给父亲念叨念叨:“爸爸,四妹很好,现在已经嫁人了,再也没有犯过病,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山雀》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