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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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眨眼小学毕业了,到洪城上初中,被分到初一六班。她十分想念童年时光,那么无忧无虑,没有责任,没有心事,也没有疼痛,都是欢乐的日子。她觉得,日子好像长了翅膀,时光过的飞快,天真浪漫的生活就那么短暂、易过,美好的日子总是过眼云烟!
上初中了,就是一名初中生了!雀儿感到自己一夜之间忽然长大啦,虽说仍然过“六一”,但似乎与儿童时代不同了。每天要走5华里的4个来回,也不感到累。
转眼到了7月,这是个星期天,雀儿要随小伙伴们去北琪村抓鱼。山村,没有鱼塘,对抓鱼一窍不通。那天,玉明、平和、金宝、荣儿、云儿等男女同学约好一起去抓鱼,每个人都拿着瓶子。他们来到北琪村村北的小溪,见不少人在河里,他们也纷纷跑到河里,有的地方水深,到了腰部,有的地方水很浅,只没过脚面。平和他们几个男孩子在水里打开了“水仗”,雀儿几个女孩在岸上看着玩。水里已经没有鱼的影子,见不少人在泥里找鱼,他们也学着在泥里找,等每个人的瓶里都有一条’’鱼‘’或两条时,他们就决定往回返。在路上碰上了赶集回来的作义大伯,见他们都兴高采烈的样子,就问他们:“你们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个个都像捡了个大金条似!"
"我们到北棋村河里抓鱼去了!"雀儿拿着鱼瓶儿给他看,"瞧瞧,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作义大伯看后,说:"这不是泥鳅吗!"
"管它是什么呢,反正我就叫它是鱼!"雀儿答道。
"这个泥鳅在水里养不活,回家赶紧用油把它炸了吃,可好吃呢!"
当同学们听说抓了半天不是鱼,特别扫兴,纷纷走过来,把它倒在雀儿的瓶子里,"那我就回家把它炸着吃了!"
当晚妈妈就把它们给炸了,但雀儿还没吃上,当时她去云儿家借东西回来,鱼早被妹妹们享用了,气得她埋怨妈妈。
一天,下午放学时,天忽然黑了下来,不一会儿就飘起了瓢泼大雨,同学们都东张西望的焦急的等着雨停。有的挤在门口,雨水随风飘了过来,看热闹的同学赶紧往后撤,有几个同学还被挤倒了,弄得满身泥土。
街道上,显得冷静,一位妈妈拿着雨伞,身披着塑料布在风雨中急急地走着。她就是同学李桂芬的妈妈,急着去教室门口来接桂芬。当时,雀儿就在桂芬一旁,见学校门口有个黑影儿,说,“怎么像你妈?”桂芬说,别瞎说,她跑来干啥!”,一会儿那个黑影儿就来到六班门前,“姥姥,怎么是你,刚才还说像你,桂芬还否认!”她眼睛一亮,“咦,这不是雀儿吗,听桂芬说,你们在一个班,刚巧在这里遇上了,走吧,这雨没见停的意思 ,跟我到家去吧!”
“走,咱们收拾书包去。”桂芬就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一把雨伞,拉起雀儿就冲进了雨幕之中。
桂芬她妈是雀儿的一个叔伯姥姥。雀儿妈的娘家其实就是洪城。李家庄是姥姥家没错,但李家庄是从洪城搬来的。这个李家庄在尚庄村的东南方一里多地的一个山凹里,住着几户人家,是她妈的爷爷亲手建立的小庄。在抗日战争时期,兵荒马乱,她妈的爷爷就带着家口从洪城躲藏在那里,后来就在那里生活,慢慢地人们都叫它李家庄,在那里生了她姥爷和二姥爷。与洪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打这儿以后,碰上天气不好就在人家睡觉吃饭,虽说是亲戚,但礼尚往来也不可少。到了秋后,雀儿就将自家的柿子用背筐背到了洪城学校,然后放学后就送了过去。
桂芬妈笑着说,“都是亲戚,送东西干嘛!”雀儿说,经常到你家吃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送些自家产的柿子让你们尝尝鲜!”
当时母亲患上了精神疾患,雀儿也就开始了的痛苦而又难熬的生活,像是漆黑的深夜里,总也看不到亮的尽头。
弟弟刚一岁,弟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这个他并不了解的世界,见人总是眯眯笑,呆头呆脑。雀儿瞧着他,心里一阵阵发酸,就不断地感叹,你怎么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等待你的将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啊!其实是她是多虑了,他就像个“糖心”,四周围着他的都是蜜糖,他从生下来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妈妈”他叫得清楚,但“姐姐”含糊不清,就像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样,都是含糊不清,模棱两可,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模糊一片。
他的出生,对于爸,或者对于妈,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或者说是暗室逢灯。当时对爸来说,那真是旱苗得雨,他盼了好多年。从雀儿出生前,他都盼着来个胖小子 ,但却是个“丫头片子”,他非常失望。他恨不得“掐死雀儿”,他在以后的谈话中曾流露过这种恶毒的想法。雀儿之后,妈妈接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孩,他是多么盼着生个男孩啊!在那个年代,爸爸男尊女卑的思想仍很严重。对于妈妈来说,有了弟弟,就有了“生活资本”,增加了与爸谈判的“砝码”,就是能拴住爸的缰绳,使自己在地位和名分上变得更加有力更加牢靠,因此,即使得了病她也不忘把小弟揣进怀里,带在身边。自从生了弟弟,妈就像变了个人,出气就顺了,不像以前,总觉得自己“无能”,虽然并不是她的错。
那是快到腊月的一天傍晚,雀儿放学回家,路途中,暮色已经弥漫在了山村及其外面的世界,西山上残存的一缕亮光也消失在云雾之中了。大气中,到处弥漫着用柴火烧火做饭和烧炕取暖的烟气,家家户户房顶的烟囱上,冒起袅袅炊烟,归家的羊群在羊倌的吆喝声中从身旁匆匆走过。
“妈做好晚饭了吧!今天晚上不知吃什么?是喝粥嘛?还是吃面汤?”雀儿思忖着推开家门,“妈!妈!”喊了两声,没人应。这时屋内已经昏黑了,屋里没有灯火,冷冷清清,黒窟窿洞。妈妈和弟弟没在家!俩妹妹在家门口自己玩,问她们,妈妈和弟弟到哪里去了?她们像没事人一样,回答是不知道。雀儿放下书包,就急忙去街上打听、问人,“看见我妈妈去哪儿了嘛?”问了好几个,回答都是没撞见,到了村口,有人说见着了,“好像,抱着你弟弟往南走了!”
妈能去哪儿呢?雀儿就找了个自行车去找妈妈。不太会骑车,平时在操场上与同学们学骑车,摔了几个跟头,刚学会一点点,在平路上就骑一节儿,路不好,有石头子、或者不好走的地方得推着走。她就一直往南骑,没有目标,边走边看,所见着的人都是不认识的。走过了一村又一村,走了将近八九里地了,快到步乐飞机场了。远远地看到飞机场上灯光很亮,照的四周如同白昼。隆冬季节,因为走得急,忘记带手套,天越来越黑了,冻的手好疼,用嘴吹吹,交换着放在口袋里暖暖,好麻呀!她无助的东张西望,他们在哪儿啊?这时,忽然听到附近一个山坡上有狗叫。怎么听着像家中的狗在叫,狗跟着妈妈哪!?刚才进门时没见着狗?她就顺着狗叫声急急忙忙地寻过去,远远地看见,模模糊糊有个人萎缩在那里。走近了一看,妈妈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怀中搂抱着弟弟,狗卧在妈妈的旁边,弟弟也不哭也不闹。
狗老早就望见雀儿了,它摇摆着尾巴,然后快速地跑到她跟前。“哎呀,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妈妈,你冷吗?”妈妈哆嗦着说,“冷,好冷,快冻死我了!”雀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妈妈披上,抹掉弟弟冻出的很长的清鼻涕。埋怨他们,“怎么不吭一声,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妈妈就一搭没一搭的胡扯乱讲,一会儿说,“是公社叫她开会,”“一会儿说你爸在这儿等她。”
“你再也不敢乱跑了!”雀儿吓唬她,“有狼呢!”
她又说,“我不怕狼,狼来了,狗会冲过去,准把它打跑了!来个十个八个的狼也不在话下!”
雀儿心疼的哭着把他们带回家。到村里时,静悄悄的,黑咕隆洞的,偶尔有几声狗吠。到家门口了,摸索着进到屋内,身子就要散架了。摸到了洋火,点着了煤油灯,抬头见桌子上的钟表,已经半夜了。昏暗的光线下,见两个妹妹在炕上玩着玩着,就随意地睡着了,赶紧扯下被子给她们盖上。小弟在妈妈的怀中已经睡着了。安排他睡到炕上后,本来不准备吃饭了,但妈妈叫着饿的受不了啦,她也饥肠辘辘。到厨房,见冰锅冷灶,她赶紧烧火做饭,煮的面条。
吃些面条垫垫胃,接着,哄着妈妈睡觉。夜真静,夜虫在屋内的各个旮旯里拼命的鸣叫,伴着泪水渐渐地睡着了。第二天,雀儿还要上学呢!又是一个不知道结果的明天。
当她背起书包,走出家门口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这日子,那么漫长,那么辛酸,这么的不尽人意!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叹老天爷,为什么对她不公!为什么这么折磨她!这时,她家的狗摇着尾巴送她上学,在她走向街面时它还要跟着时,她怒了,随手捡起个石头块朝它掷了过去,赶它回去。就在掷第二块石头时,她的手缩了回来,石头无声地落在地上,可怜的狗,在这个家,只有它对雀儿毕恭毕敬,打它干嘛!示意它过来,它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卧下,舌头在不停地舔她的衣角,眼睛那么温柔,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她轻轻地抚摸它的同时,对它说,“回去吧,看好家,代我看好妈妈!”这时,它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它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消失在地平线下。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